第1章:倒退
“哐——”
老式住宅街道狹窄,隔音也不好,實木房門撞在墻上發(fā)出巨響。
“秦舒涼!給我起來!”
舒苓站在卷起的被窩旁邊,拿著掃帚,嘴里數(shù)落不停。
初秋的空氣填滿了燥熱,板凳上的落地風扇運作著,吹著悶悶的風,而被窩里的人絲毫不受暑熱的影響,把被單蓋過額頭繼續(xù)睡。
舒苓一掃帚敲上去,秦舒涼隔著被單受了母上大人的“趕狗棍法”,睜開腫痛的眼,迎上媽媽恨鐵不成鋼的嫌棄,“還睡!今天不是復(fù)學考?”
今天復(fù)學考。
這五個字像冰塊重重砸到秦舒涼的腦門上。
秦舒涼翻身看向臺面上的日歷——
“2021年9月14日”
除去八月的暑期課,高三已經(jīng)開學兩周了,今天是秦舒涼休學一年去復(fù)學考重新分班的最后一次機會。
秦舒涼用水沖褪睡意,一遍遍搓著雙眼,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剛剛的時間。
她覺得不可思議。
涼水浸入眼瞼,秦舒涼嘶了聲,眨眨泛紅的眼角,注視著鏡子里稚嫩的臉。
“不可能吧。”
“都21世紀了還有逆生長?”
沒錯,一切倒退回了三年前。
十七歲的自己,還有尚在人世的媽媽。
回到了自己從小生活的地方,秦舒涼被這種失而復(fù)得注滿了充實感。以前,她在帝蘅呆了三年,賺到了積蓄,攢到了人脈,從前在蕓城不看好她們母女的人都偶爾打來電話,問候她這位城市里的“老鄉(xiāng)”。
過完二十歲生日那年,四月里忙完一個課題,秦舒涼接到鄰居阿嬸的電話說她媽媽病了。
秦舒涼連夜往老家趕。
蕓城三年一成不變,沒有機場坪地,沒有鐵路軌道,從帝蘅回趟家還要轉(zhuǎn)三個城市的火車,接著找鄰市火車站附近開私車的一路開進蕓城。最后下了大路,還得換成小車進到具體巷口街區(qū)。
人不順心起來總是倒霉的。
秦舒涼轉(zhuǎn)乘的兩個城市的火車站都遇上了晚點,原本兩天能到的路程拖了五天才趕到家。
舒苓和秦父的老領(lǐng)導去了一趟壩上,回來夜里發(fā)了熱。
原本是感冒頭痛的小毛病,也不知道舒苓因著什么原因吃了藥人就昏沉沉的。又一邊幫著鄰家阿嬸接送孫子,回來路上不注意滑下坡跌進河里去了。
阿叔阿嬸們白天都在田野上,周圍十幾戶人家只有舒苓做個小賣部生意留在家里,于是幫著接送孩子。孩子們都小,見舒苓跌進河里一時間都愣了,還是個年紀稍長些的跑去田野上尋了自家父母。
等把舒苓救起來的時候,氣息若如游絲,胸腔里嗆了水,人也叫不醒。
秦舒涼回去的時候,舒苓始終沒有醒,也沒有人把她往醫(yī)院送。
她甩了行李,慌張撲向床榻探了探媽媽的鼻息,悔恨又埋怨地問,“為什么不送醫(yī)院?”
圍在床榻邊的人不算少,有幾個秦舒涼也叫不出名字,聽她不客氣的質(zhì)問也很不滿:“這,你不是還沒回來嘛。”
沿路上積壓的火苗噌地提到嗓子眼,一瞬間被點燃,“那你們就不管了嗎?我媽媽好歹也給你們帶孩子的!”
幾個年長的大嬸被這一嗓子吼得噤聲,不知道現(xiàn)下是該退出去還是立馬把人抬上醫(yī)院,只留在原地面面相覷。
鄰家阿嬸出來和事:“小涼你先冷靜,你們家這個情況吧我們不好隨便做主。你不在,你媽媽人也昏著,我們就想著再等等你,最多不過是發(fā)熱?!?p> 秦舒涼攙著舒苓坐起身,將她往自己背上靠,鄰家阿嬸的話她一字沒聽進去。
踏出門,一個不響的聲音灌入她耳——
“上醫(yī)院多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