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超伸手要去打開床頭的燈,蘇柳風制止了頭,說道:“就這么躺著吧?!?p> 王之超收回了有幾分尷尬的手,帶著幾分笑意問他:“有什么事情讓你很困惑嗎?”
“沒有吧,只是想的似乎有一點多。”蘇柳風勉強一笑。
他仿佛回到了那個暴雨傾盆、電閃雷鳴的夜晚,他做出了改變他一生的決定的那個夜晚。那一晚,窗外如演奏交響樂一般,他的心里卻莫名平靜,靜的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臟規(guī)律地跳動。一整夜心跳,一整夜成長。按理說,做出一個頭腦發(fā)熱的舉動不應該這么平靜,但事實就是那樣,在這種狂熱的不理智中,冷靜到可怕。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成長。
“我有點可惜沒能和父母好好說一聲再見。我之前有些擔心他們不會理解我,不能支持我做的決定。后來才知道是我錯了,我的父母遠比我想的要支持和理解我。對于我的突然告別,他們也沒有多余的責備,只說了應該早點報個平安。其實回想這么多年,他們對我真的很好,一直都很尊重我,哪怕很多時候我很過分。我成績不好,但他們從來沒有因此批評過我,甚至我后來逃課去網(wǎng)吧,也沒有太多的指責,我一年前的悔悟其實大多是出于對他們的愧疚吧。他們似乎預見到我終會成熟一樣?!碧K柳風的語調平靜得讓人聽不出情感波動。
王之超一直安靜地聽他說話,沒有打斷他,感受到蘇柳風的復雜情緒之后,決定讓話題變得輕松一點。于是他依舊帶著微笑問道:“其實我很想聽聽你這一年怎么過來的,一個四川的小伙子到一個飲食不同,語言有些障礙的城市,帶著一口拙劣的普通話,是怎么活下來的,還攢了接近兩萬元?!?p> 蘇柳風起身,揚起腦袋,想了想,說:“我在主城區(qū)租了一個房子,不到20平米,福州租房很貴,30多一平米,我各種請求房東,他看我也可憐,收我500一個月。我智能機用以前的,也不看電視,只在排位BANPICK的時候看下新聞。我房子旁邊有家賣天津包子的店面,也許不正宗,但便宜啊,一塊錢一個,而且量比較夠,還有肉呢,早飯就是兩個包子,午飯就是一包方便面,晚飯也是方便面,但可以先買一個包子當夜宵?!?p> 王之超有幾分疑惑的問:“那你晚上多久睡覺呢?”
“1點啊,1點后容易遇到那種深夜車隊,很難打,早上7點半起來,8點開始工作,至少作息規(guī)律,就是沒有什么節(jié)假日,哦不不不,還有個清明節(jié)?!碧K柳風突然很開心。
他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苦難的日子也是那么富有情調,每天也總有一些特別的樂趣??梢钥纯葱侣?,這幾乎成為了后來他一生的樂趣,可以戴上耳機獨自享受音樂。這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了一種平和,左手輕觸鍵盤,右手滑動鼠標,沒有人能進入蘇柳風的小小世界,他也可以短暫地拋開生活,游離于塵世之外。渺小但又很溫暖。
那些平凡到我們感覺不到它存在過的日子,其實都在生命中留下來特別的烙印。在一個個溫潤如水的日子里,人世間的美好總是不經意地呈現(xiàn)著。哪怕是為了生計奔波得疲憊不堪的人生旅途,也有它們獨特的安定和寧靜。這畢竟是一個人生活的痕跡啊。對于這個世界,它的確一文不值,但對自己而言,它必定是難以割舍的一部分。那些年歲,是如此幸福。那些被自己瞧不起的日子,是那么富有詩意,每天的精打細算,又何嘗沒有給自己帶來滿足感呢?
自己真的有資格瞧不起那些歲月嗎?自己是否奢求的有點多了呢?
蘇柳風在一瞬間,明白了滿足。
曾經以為滿足是無欲無求,最終發(fā)現(xiàn),滿足是刻苦卑微,也認真對待。只要一個人愿意認真地生活,每一天,都是令人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