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微熹,緩緩升起的太陽在甜麥地里攪下片片碎金。
微風乍起,此時幸福又在寵幸誰呢?
“姐姐!姐姐!你快過來看??!”一聲奶聲奶氣的呼喚伴著微風在太陽下蕩起了金黃色的麥浪,“姐姐你快看,這些甜麥已經(jīng)成熟了,我是不是很快就又能吃到姐姐做的甜包了?”
說話的是一個小男孩,灰頭土臉,看樣子剛剛和泥土親密接觸過。
然而狼狽并遮不住那一雙玲瓏剔透的眼眸,此時他正看著眼前嬌嫩欲滴的甜麥子,兩眼放光。
“你這個討吃鬼!邋遢鬼!整天就知道吃和玩,等長大了誰還敢嫁你呀,伺候不起!”嬌嗔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一絲責怪,盡是寵溺。
一抹俏影突然出現(xiàn)在男孩的身后,纖纖玉手輕拍在小男孩的頭上。
“??!”小男孩吃痛轉(zhuǎn)過身來,雙手捂在后腦勺上,疼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女人詫異,干凈回想覺得自己剛才下手不重啊,但是看到這個還不到自己腰部高的小男孩一副痛苦的表情,心中泛起不忍,趕緊蹲下抱了過來,用凝脂般的手指輕揉他的腦袋。
“嘿嘿!”小男孩忽然笑了起來,“呼簌”一下蹦起,跳到女人的身上,兩只還略微顯肉胳膊環(huán)抱了女人纖瘦白皙的脖頸一圈。
女人俏臉一驚,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她沒有想到居然會被一個小男孩嚇到。
她佯怒道。
“好啊,小柒你長大了啊,都會取弄姐姐了!”
但怎么看,那完美的讓人挑不出一絲瑕疵的臉龐上流露出的的都是寵溺和疼愛。
“因為我不要娶別人啊,我要姐姐嫁給我!”小男孩炯炯的大眼睛瞪著女人,也就是他的姐姐,那樣子似乎是在說“相信我,我一定會娶你的!”
“嘁,人小鬼大?!迸吮е∧泻?,羞怒面紅地哼道,心中想“怎么第一次被表白的男人居然是這個小鬼,我怎么會嫁給他這個小鬼頭呢?”
不管女人心中想什么,此時只有小男孩的眼神里充滿了堅定。
這道靚麗的身影并不需要多么高大,在男孩已經(jīng)心里足夠占據(jù)全部的位置。
突然,天色暗了下來。
一陣冷冽的颶風呼嘯而來,甜麥瞬息被刮成了冰冷漆黑的荒蕪之地。
小男孩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回過神來,姐姐已經(jīng)不在了。
這下他徹底慌了神“姐姐!姐姐!你在哪?你去哪了?。俊?p> 小男孩孤獨的在死寂中游蕩,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似乎找到了什么,腳下頓時充滿了力氣,快速在泥濘中奔跑著。
翻過層層疊疊的枯枝和荊棘,在身上刮了無數(shù)道血口子之后,小男孩聽到一聲巨響。
“吼!”聲音震耳欲聾,音浪和聲波吹得沙礫橫飛。
小男孩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眼前的一幕。
漆黑丑陋的的怪虬生物,身上的肌肉在詭異地蠕動和暴起,身軀龐大到遮住了小男孩視線所及的全部世界,一雙猩紅色的巨眼,一張血盆大口,滿是鮮血淋漓,令人作嘔,還有那怪物沾染了無數(shù)生物鮮血的獠牙,銀色夾著血色的鋒芒更讓人膽戰(zhàn)心驚。
站在這種怪物的面前,不管是誰大腦都會陷入一片空白,沒有人懷疑:自己已經(jīng)站到了地獄的入口處,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而他最心愛的姐姐,正躺在那怪物的口中奄奄一息。
撕裂腦袋的痛苦瞬間打碎了小男孩最后的理智,他的面孔已經(jīng)扭曲,只剩下一聲慘叫刺上了云霄。
——————
“啊——”一聲喊叫驚動了周圍的人,人群頓時嘈亂起來。
“又是夢嗎?”而聲音的制造者是一個少年,他還沉浸在之前的夢境中。
“該死!”那人大汗淋漓,剛才的夢已經(jīng)讓他心力交瘁,就連那雙剔透閃爍的眼眸都暗淡了不少。
“狄柒,又是那個夢嗎?”說話的是另一位少年,他們正在一節(jié)行動著的木質(zhì)車廂的角落里背靠背側(cè)躺著,這里空間狹小但卻擁擠不堪——全部都是逃難的災民。
由于人多聲雜,很快狄柒的一聲夢囈被吞沒了,沒有人把視線注視到兩個平凡的少年這里。
“俞凡嗎?”狄柒試探得問道。
“是我,你又做噩夢了嗎?”叫做俞凡的少年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滿頭大汗喘著粗氣的狄柒,蒙頭垢面,滿身污漬,瘦骨嶙峋......
“我看到那怪物,還有姐姐......”恍然間,狄柒感覺有股熱淚要從眼中涌出,可是枯槁的眼眶早已流干眼淚,只剩下沿著狄柒臟兮兮的臉頰劃出的道道痕跡。
“好了,不要再想了,還有三個小時天就亮了”俞凡打斷了狄柒的回憶,“再休息一會兒,他們估計還不會讓咱們好過的?!?p> 良久,沉默。
俞凡看著因為身心俱疲而閉目的狄柒,心中苦澀萬分。
——————
多年之后,在俞凡留下無數(shù)不多的遺物中,發(fā)現(xiàn)了這樣一篇日記。
新歷471年2月21日陰
我從小生活在甜麥鎮(zhèn),是個孤兒,從來沒有見過父母,也從來沒有指望過。
撫養(yǎng)我長大的是老村長,直到我懂事后,能在村子里給村民跑腿做事,順便還能蹭這家魚肉飯,喝那家蔬菜湯,村長就不再接濟我了。
所幸村民們都很和善,我能勉勉強強生活下去,不至于餓死。
在我八歲的時候,偶然結(jié)識了兩個視我為己出的人:一個小男孩狄柒和他的姐姐。
對于狄柒——這個我自認為有戀姐癖的家伙,他對我其實還蠻好的,我們相識后就一直就互相拌嘴,打鬧,每當我餓肚子的時候,他就會給我送來吃的,雖然每次都是甜包吧。
甜包的原料是本地的特產(chǎn)甜麥,村民們也有做,但都沒有狄柒送給我的好吃。據(jù)說是他的姐姐做的,我當然感激萬分,但也比較無奈,因為甜包雖然好,但狄柒這家伙只會送甜包。
因為狄柒愛吃甜包,怎么吃都不膩,為了分享美味,他就送給我。
兩個夏天,他一共送了我162次,我都銘記在心,雖然這162次都是相同的東西吧。
我為了報恩,我經(jīng)常幫他姐姐收甜麥,幫他們家做一些挑水砍柴之類的事情。
狄柒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
但是,一切都改變了。
在我十二歲的時候,那年狄柒才剛剛八歲,災難降臨了。
我不知道那些野獸一樣嗜血和癲狂的生物是什么,它們漆黑一片,猩紅的眼球仿佛會爆出鮮血,活人甚至死人都無一幸免,全部都被撕碎或者被吞入那些怪物的口中。
但是,狄柒的姐姐似乎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或者是足夠能吸引那些怪物的手段,我和狄柒因此被怪物忽略,并沒有遭遇不測。
但他的姐姐最終命運如何,就沒有人知道了。
我們成為了難民,徹徹底底的孤兒!
沒有任何依賴和生活來源,我和狄柒幾乎快要餓死。
后來一家商行找到了我們,勉強給了我們食物,雖然并不多。
這家商行據(jù)說是發(fā)戰(zhàn)爭財?shù)模堑?,是?zhàn)爭,但我不知道是和誰的戰(zhàn)爭,是和那些怪物嗎?
我們每天劈柴開路,搖風機和搬礦石,制造了腳下這個巨大的車廂,數(shù)月猶如一日得工作,據(jù)說是為了穿過一個很恐怖的地方。
而那些身著華麗衣服的人根本不在乎我們這些普通人的死活,連飯都吃不飽,還拿荊棘枝條毒打我們。
已經(jīng)有很多人都死了,他們的尸體直接被扔進了焚化池里。
我不想死,狄柒也不想。
我們必須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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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渡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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