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棒如同風車一般,在陳飛揚手中呼呼旋轉(zhuǎn)。
“我下過命令,今晚誰也不準出府?!?p> “小侯爺,我是急著回家,把你賞賜撥浪鼓的大恩情與家人共享,讓犬子也早點沐浴小侯爺?shù)暮剖幪於??!?p> “呵呵,你覺得本侯會相信?”
陳飛揚冷笑一聲,不徐不急地踱過去。
放在以前,仲臣并不認為騙過陳飛揚有多難。
現(xiàn)在,他自己都不覺得能騙過對方。
然而,不相信又怎樣?
既然已經(jīng)攤牌,就要讓對手明白,誰該怕誰才對。
仲臣同樣冷笑一聲,強硬發(fā)出警告。
“不要以為,你們父子倆有爵位在身就可高枕無憂?!?p> 果然,主使下蠱之人絲毫不忌憚當朝御史大夫,足可見其位官職之高、權(quán)勢之重。
“說,指使你的人是誰?”
“呵呵,真以為侯爺、國公有多了不起?知道我身后是誰,只會加速陳府滅亡?!?p> “這是威脅本侯?”
“小侯爺英明,是!”
“你不怕死?”
陳飛揚踱著方步,看似不快,卻已與仲臣面對面。
狼牙棒高高舉過頭頂,隨時可能砸下去。
他有偶發(fā)性癔癥,全天下皆知。
打死一個家奴,只要聲稱當時癔癥發(fā)作,沒人會細追究。就算追究,也拿不出他沒犯病的證據(jù)。
這一點,仲臣當然心知肚明。
但是,他依然面帶冷笑,目光之中沒有半分懼意。
“潛入陳府之日起,仲某便已準備好隨時赴死?!?p> 死士,當然不會愄懼死亡威脅。
狼牙棒劃個半圓,無力地垂下。
陳飛揚微微一笑,語氣變得和藹起來:
“這十八年,陳府待你可不薄……”
“哈哈哈,待我不?。坎环两o小侯爺透個底,我的家財有九成來自身后的主子,你說誰待我更不?。俊?p> 陳正道為官清廉,陳府都是拮據(jù)度日,給仲臣的好處必然不會很多。
仲臣心中的氣終于順溜過來。
對方威脅不成,轉(zhuǎn)而挾恩圖報,說明他已經(jīng)沒有底牌可出。
局勢最終還是掌控在自己手中。
果然——
陳飛揚哈哈一笑,好像沒事一般,滿臉和顏悅色。
“本侯最敬佩忠心耿耿之人,你走吧?!?p> 說話間,他沖遠處揮一揮手,三名高手無聲地隱入黑暗夜色。
嘴角升起勝利的微笑,仲臣大步向東大街走去,同時拋下一串肆無忌憚地大笑。
“哈哈哈……”
“本侯友情提醒,你走錯方向了。”
“哈哈,我去逛街,不行么?”
夜近子時,大街上空無一人,這時候逛街荒謬嗎?
荒謬。
就是赤果祼地告訴你,我要去給主子報信。
咋地?你小侯爺不是殺人不償命嗎?
你不敢!
就是這么肆無忌憚,就是這么囂張。
仲臣心中如同三伏天喝下一大碗冰水,爽得每個毛孔都張開。
惡仆趾高氣揚,陳飛揚似乎并不在意,他咂巴咂巴嘴,轉(zhuǎn)身向西方走去。
“嘖嘖,原以為能同路,看來本侯只能一人逛西柳巷嘍。”
西柳巷?
半夜三更,小侯爺要為什么要去那里?
仲臣的家,就在西柳巷。
他突然心生不詳,猛然剎住腳步,回轉(zhuǎn)身子。
“小侯爺怎地想去西柳巷?”
“本侯感覺癔癥快要犯了。”
“你……”
無恥!陳飛揚根本就沒有什么癔癥,這一點仲臣比誰都清楚。
很明顯,這是拿他家人作要挾。
得意笑容僵在臉上,仲臣的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生死,卻不能不顧及全家人。
父母雙親,三房妻妾,五位兒女,這都是他不可能割舍的至親。
至于陳飛揚會不會真的痛下殺手,仲臣半分都不懷疑。
小侯爺?shù)男暮菔掷保撬H手調(diào)教出來,有多么冷血他自然一清二楚。
陳飛揚腳步不停,手腕靈活轉(zhuǎn)動,狼牙棒如同風車一般呼呼旋轉(zhuǎn)。
“你不是讓你兒子報答本侯恩情么?很快,他們就有當牛做馬的機會?!?p> 當牛做馬。
送兒子進入來世?
涮牛肉、馬肉的畫面,立即浮現(xiàn)眼前。
仲臣緊趕幾步,攔住陳飛揚的去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小侯爺開恩,請不要為難奴才一家老小。”
“呵呵……”
“沒有小侯爺允許,奴才絕不離開陳府一步,絕不外傳任何消息?!?p> “為什么給我下蠱?”
“怕小侯爺擋了別家公子前程。”
果然如此。
對于這個原因,陳飛揚早有猜測,如今算是得到印證。
他收起狼牙棒,背著手走回大門。
幕后主使是誰,他沒有問。
一來,就算問,仲臣未必敢說;二來,想弄清這一點,對他來說簡單得很。
仲臣低頭垂手,緊跟回到陳府,如同一只喪家之犬,再無半分傲氣。
……
第二天,一大早。
陳正道起身下床,一邊穿衣,一邊呲牙咧嘴地扭扭發(fā)福的身軀。
昨天又是跑步,又是冬泳,累得他渾身酸痛。
“揚兒太過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給他講講孝道?!?p> 國公夫人忙替他捶捶背,一臉正氣凌然的決毅。
提到兒子,陳正道臉上不由自主露出喜色:
“算了,只要揚兒身體健健康康,我們還有什么奢求?!?p> “還得給我們生個孫子,好延續(xù)咱陳家香火。唉……”
夫人臉上也掛起笑意,卻不自由地輕嘆一聲。
兒子大字不識幾個,名聲又極差,二人已不期望陳飛揚有什么建樹。惟望他給陳家留下后代,光大門楣的事只能寄托到孫子身上。
偏偏,兒子已經(jīng)二十年紀卻連妻子還沒娶到。
“老爺夫人,小侯爺前來請安?!?p> 丫鬟隔著房門,在院子中通報道。
小侯爺來請安?
二十年來,這可是破天荒頭一次。
陳正道拈須暢笑,嘴巴幾乎咧到耳朵根。
“夫人,你看兒子還是蠻孝順的嘛。”
“嗯,嗯,孩子大了,懂事了……”
陳夫人同樣大感欣慰,聲音幾乎哽咽。
“哐當!”
房門被粗魯踹開。
人影未見,一根頂花帶刺的狼牙棒先探進房間。
“老東西,說,什么時候能湊齊二千金?”
陳飛揚大搖大擺地闖進房間,一屁股癱坐進扶椅。
乖乖,小祖宗這哪里是來請安?分明還是催陳正道去借錢贖窯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