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正值大中午。
雖然已經(jīng)入秋,但天上的太陽依然是火辣辣的炙烤著大地。
官道上,兩個和尚并排的走著,其中一個光亮的腦門上密布著一層汗珠。
“師兄,不是說要過了中午才能擺脫鬼蜮的嗎?為什么咱好端端的就提前出來了呢?!?p> 趙銘舉著自己的僧袍擋在頭上,無精打采的抱怨道。
這年頭套路也太多了,說好了午時才能出來,趙銘估摸著出去之后走過樹林怎么著也得一個多時辰,正好避過了未時最炎熱的時候。
但不知為何,他們整整提前了一個半時辰,結(jié)果他們走出樹林時已然到了晌午,太陽最為毒辣的時候,偏偏頭上還沒半點東西遮掩,令某人熱的跟狗一樣。
“師弟,你別問我,此事我也不知道,鬼蜮之內(nèi)變幻莫測,很多事情非人可以預(yù)料?!?p> 一旁的渡心神色如常,頂著烈日,他卻將自己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并且臉上絲毫不見汗液,仿佛一路上的炎熱與他毫無關(guān)系。
事實上,渡心對師弟撒了個謊,作為整件事情的唯一目擊者,他可以很負(fù)責(zé)任的告訴師弟,導(dǎo)致他們提前被放出來的罪魁禍?zhǔn)拙褪撬约?,如今遭這一番罪也是冥冥之中的因果關(guān)系。
但出于某些考量,渡心不能讓師弟明白他自身的特殊之處,否則他將來的一番謀劃便會徒增變數(shù),反正作為出家人,偶爾撒個小慌也是灑灑水罷了,不說謊的和尚能是正經(jīng)和尚嗎?
更何況他這是一番善意的謊言,完全是為了他們寺中,乃至整個佛門的將來做打算,相信佛祖知道也不會怪罪與他。
“師兄,為什么我擋住太陽已然熱成狗了,而你頂著太陽卻一點影響都沒有,莫非太陽也看人曬的嗎?”
某人吐著舌頭,十分妒忌的看著身旁一點呼吸均勻的壯和尚。
不是說胖子都怕熱嗎?為什么這個人可以無視這條定律?
“師弟,你這番自喻倒是恰當(dāng)。”
渡心瞇著眼睛,泰然自若的走在烈日當(dāng)中。
“所謂心靜自然涼,師弟你感覺到炎熱正是因為你的心不夠精,說明你修行還不夠。”
“狗屁的心靜自然涼,這種情況下還能自然涼,那就是真的涼了。”
趙銘心中不以為然,所謂的心靜自然涼都是騙人的,頂著這么毒的太陽,壓根就沒法心靜,能靜下來的都是死人。
在這里教大家一個小技巧,中暑之后不要慌,趕緊找個陰涼點的地方躺下來,不然時間久了尸體會發(fā)臭的。
所以師兄你這樣欺騙我良心不會痛嗎?
“對了師兄,咱們剛才在廟里的時候真的沒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嗎?”
面對師弟這么沒來由的疑問,渡心和尚微微一愣,隨后沉思一番回答道:
“沒有,方才師弟你在為眾人念經(jīng)超度,并沒有發(fā)生異常之事?!?p> 渡心心中十分疑惑,師弟為何會突然有這種想法,莫非他已經(jīng)察覺到什么異常了嗎?
“這樣啊……”趙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
“師弟,你如此問我,可是方才察覺到了不同尋常之處?”渡心試探道。
“哦……這倒沒有,只是剛才我念經(jīng)正投入之時,腦中突然便浮現(xiàn)出那些人的身影,當(dāng)時他們聚在一起,貌似是對我道謝來著……”
當(dāng)下,趙銘將之前腦中出現(xiàn)的奇異場面原原本本的向渡心道出,想聽聽他的看法。
渡心聞言,笑著說道:
“阿彌陀佛,世間凡事皆講因果二字,此番異象皆因師弟你心念慈悲,為他們念經(jīng)超度,許是冥冥之中他們感應(yīng)到了你的誠心,被經(jīng)文度化,才會特意向師弟你來道謝?!?p> “是這樣嗎?”某人斜著眼睛,目光犀利的問道。
“理當(dāng)如此!”渡心與他對視一番,隨后目光真誠的說道。
不知道為啥,趙銘總覺得這個不要臉的在騙他,這人撒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之前在廟里的時候就滿嘴謊言,有前科的。
“師兄,倘若世間有鬼魂,那么人死后他們的鬼魂會去往哪里?”
“人生活在人界,鬼魂自然也有冥界立足,人死后便會有鬼差將他們引渡進(jìn)冥界,以免擾亂陽間秩序?!倍尚幕卮鸬?。
“冥界?莫非是陰曹地府?”
“自然?!?p> “那陰曹地府是什么樣子呢?奈何橋,望鄉(xiāng)臺,三生石和枉死城?”趙銘接著追問道。
“鬼差又都是哪些人?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又或者還有十殿閻羅?”
趙銘迫不及待的說出來前世那些地府之中耳熟能詳?shù)娜嗣偷孛缓笙<降耐尚?,期待他的回答?p> 渡心搖搖頭說道:
“阿彌陀佛,師弟,你說的這些地府之中都沒有?!?p> “這樣啊……”趙銘喃喃自語,心想果然童話里都是騙人的。
“師兄,你能說說地府之中都是什么樣子嗎?”趙銘接著問道。
“我想想……地府之中,有山漆黑如墨,高逾萬仞,山石堅不可摧,其間有冥帝建立酆都城,統(tǒng)帥億萬鬼卒,百萬鬼將,執(zhí)掌六道輪回,是為冥界之主?!?p> “亦有大河奔流不息,不知源頭,不知盡頭,河上鴻毛不浮,飛鳥難過……”渡心侃侃而談。
“黑山與弱水么……還有酆都鬼帝……”趙銘發(fā)現(xiàn),師兄口中所說的地府雖然與前世傳說中的大不相同,但還是有些相似之處可以對上的,至于為何會如此,他就不得而知了。
“師兄,我還有個地方比較好奇。”趙銘接著問道。
“師弟請說?!?p> “師兄你一個活生生的人,又沒有死過,為何會對陰曹地府如此了解,說的好像你去過一樣?!?p> “都是書上前人記載的,我只不過是口述一番而已……”渡心說道。
“師兄,你猜我信不信?”
不管誰說的寫的,總是要有人看到后才能描述出來吧,憑空捏造出來的也不會有人相信的,那么問題來了,那人去了以后是怎么回來的?
陰曹地府優(yōu)惠酬賓,景區(qū)打折,包接包送?
這么好的事情下次有機(jī)會請務(wù)必叫上我,我也好見見世面。
“我猜師弟心中是相信的。”渡心笑著對他說道。
趙銘愣了一下,略帶深意的看了一眼渡心,隨后撇過頭去,不再講話。
兩人同時沉默,頂著太陽走了好一段路程,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座城市的輪廓。
“洛陽快到了?!倍尚恼f道。
“師兄?!背聊丫玫内w銘突然說道。
“嗯?師弟有什么事嗎?”
“我想修行?!?p> “你我這不就是在修行嗎?”渡心說道。
“此次雖是寺內(nèi)有要事要我等處理,但修行乃是知行合一。這段旅途未嘗不是對我等心境的一次磨煉,如不體驗一番滾滾紅塵,又談何出世?”
“師兄,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指的修行,是真正的修行,是得到能與妖魔鬼怪抗衡的力量?!壁w銘盯著對方,一字一句的說道。
渡心看著師弟堅定的眼神,默默無言。
趙銘接著說道:
“師兄,我雖然年輕帥氣,但我不傻,有些事情你想瞞我,但未必可以瞞住……”
渡心無言,他知道師弟指的是什么,看來鬼蜮破廟里的事情還是被他看出來了。
“你以淫威迫使他人幫助你隱瞞真相,不想讓我知曉,但我可以看出,廟里的柱子無故碎裂其實就是你干的,因為我記得很清楚,剛進(jìn)去的時候一切都完好無損。鬼的力量無法影響到封印本身,而在場出了你我之外,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凡人,根本沒有能力拍裂那么粗的柱子,雖然我也是……”
趙銘說道這里,停頓了一下,沒有將那兩個字說出口。
他雖然是凡人,但他不甘就此平凡,在這個世界,平凡就是最大的罪過……
昨晚……哦不……應(yīng)該是今早,那種面對詭異力量的恐懼與無力感,他再也不想再有,他要力量,超凡的力量。
他知道這種力量,眼前的高大光頭就有,而且絕對非凡,能夠一掌損傷壓制住厲鬼的封印之人,有怎會是凡人?
“師兄,我想修行,我想要力量!”再次強(qiáng)調(diào)一番,趙銘心中無比堅定。
“師弟,你要知道,我等修煉的目的并不是追求力量。修煉,其實是明心見性,照見本我的過程,再強(qiáng)的力量也不過是外物……”
還未說完,渡心便被打斷。
“我知道,但我沒有走上這條路,便不會真正領(lǐng)悟師兄你所說的本我。力量雖然是外物,但我不曾擁有,又談何放下?”
“師兄,我想試試!”
渡心聞言,沒有接著回答,而是默默注視著他,臉色變幻不定。
良久,他緩緩開口,重重的吐出一個字:
“好!”
趙銘咧嘴一笑,眼睛瞇成一道細(xì)微的裂縫。
隨后,渡心和尚接著說道:
“師弟,回去之后,待我請教完方丈師兄的意見,便正式教你佛門的修行法門。”
“好,多謝師兄!”
“不必客氣”
“對了,師弟,之前你不是說要還俗,不想做和尚的嗎?這是改變注意了嗎?”
“嗯,想清楚了,不還俗了。當(dāng)和尚也沒啥不好,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去哪兒就去哪兒?!?p> 同時,趙銘心中默默的想著:
“若是還俗,這天地之大,何處才是我的歸宿?既然上天讓我穿越過來出家,那做一遭和尚又有何妨?”
渡心聞言咧嘴一笑,瞇著眼睛說道:
“師弟此言,已有三分佛性!”
“師兄可別再笑話我了,我就是一塵世中摸爬滾打的俗人,哪兒來的什么佛性啊?!?p> 渡心略帶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兩人并足向前,消失在茫?;囊爸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