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對他的期盼，不為所動。
她聲音清冷，意味不明地問，“你可還記得，本尊收你為徒那日說的話？”
“記得，徒兒記得！”
衛(wèi)璞連忙回答，聲音有些沙啞。
他回憶著，神情一些恍惚，清晰地記得那時的場景，藏污納垢的貧民窟陰森小巷。
她的氣息，比枝頭的雪還要干凈。
那時正在鬧饑荒，他是個小乞兒，由于餓極了去順了小販一個燒餅，被打得半死。
挨完打之后，倒還得了一口臟兮兮吃食，而后卻被其他乞丐盯上了。
燒餅被人搶走不說。
那些乞丐還想，將他也分而食之。
那時大旱連年，百姓耕而不得食，他的父母便是被活活餓死的。
哀鴻遍野，民不聊生。
極端的苦難造就了極端的殘忍。
為了一口吃的，殘殺同類、易子而食等等現(xiàn)象比比皆是，甚至在街頭巷尾，還有小兒傳唱食人謠——
“老瘦男子廋詞謂之‘饒把火’，婦人少艾者，名為‘不羨羊’，小兒呼為‘和骨爛’，又通目為‘兩腳羊’……”
就在他即將成為他人腹中食之際。
她將他從煮鼎中救了出來。
從此她成了他心中的皎皎天上月。
他從她口中知道，那一片會鬧饑荒，是因為誕生了一只神獸三足金烏。
他遠遠地見她收服金烏。
含霜劍直指神獸，沖天劍氣凜然。
他望見原本的荒原，轉(zhuǎn)瞬間被冰雪覆蓋，從此領(lǐng)略了傳聞中“一劍寒霜十四州”的含霜仙尊，是何等模樣。
她離開時，大地回春。
久旱逢甘霖，田間的稻子開了花。
他依稀記得，年幼的他，憧憬地仰頭望著她，“仙人，我也要去為民除害！”
她緩緩笑了，他好似在她的笑中，望到了云顛之雪消融的模樣。
“好?！?p> 她摸著他臟兮兮的頭應(yīng)聲。
她給準備了吃食，給他換了新衣服，還說，要收他為徒，“心有大志，便要身兼大能，你可愿拜我為師，步入仙門？”
他忙不迭地點頭。
她淺笑為他取名，“堅金礪所利，玉琢器乃成，爾為璞玉，當琢而得之，刀雕斧琢，玉汝于成……”
“從今以后，你便名璞，字玉成吧?！?p> “謝師尊賜名?！?p> 那一日，小乞兒終于有了姓名。
雖然那時胸無點墨的他。
尚且不知其意。
之后她傾囊相授，手把手教他識字，教他修行，教他為人處世。
他漸漸地懂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懂了。
直到前世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懂。
她的苦心，他從來都沒懂過。
他在她心里，一直是待琢的璞玉。
他終是讓她失望了。
前世師徒血戰(zhàn)凌云峰時，曾今想成為她那般為民除害的少年，卻站在了她的對立面，親身領(lǐng)教了含霜劍的威力。
一劍寒霜十四州。
不及她的劍刺入他體內(nèi)時。
徹骨的寒涼。
他都不敢去回憶。
她那時無盡失望的目光。
他直直地望著她，“您說徒兒為璞玉，當琢而得之，刀雕斧琢，方得玉成，師尊……”
“徒兒再也不敢，辜負師尊所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