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沒有回答趙耀,而是直接用英文對著馬克開口,語氣就如同撕逼程度最慘烈的美劇中的女主角——有理有據(jù)有風度,但內(nèi)容讓人窒息。沈若說的是:“我們是特意來你家和你商量的。因為在男爵堡教堂地下室,我們看見了你,警方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碎尸。我們是希望你主動和警方合作。但是如果你不相信警方,也可以把你覺得最重要的信息先和我們共享,也許我們能幫到你?!?p> 趙耀看不懂沈若了,她是這么個人嗎?吹牛不打腹稿?別說是她,再加上他,也幫不上人家什么。至于在地下室看到人家,這完全是在賭,沈若連個鬼影都沒看到。
但是全世界的人都有被詐騙的潛質(zhì),馬克居然上套了。他把倒給沈若的茶摔了個粉碎,連整理地面都來不及,坐在兩個人對面大口喝下啤酒。那條關在籠子里的細犬煩躁而恐慌地嗚咽著。
沈若把手里的手機屏幕擺給馬克看,“你看,我沒有在錄音。我是真誠地想要幫你的?!笨吹今R克依舊只喝啤酒不說話,沈若心里比誰都急——以她一貫的單純直率行事作風,她在社會上吃的虧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夏新穎說過,幸虧沈若沒心計,傻,到了一個不知道自己吃虧的境界,倒是省下了生氣的代價。
沈若此刻,就是把目前的境地當一場美劇的戲來寫。她先進入了角色,卻發(fā)現(xiàn)馬克帶不動。難道劇是劇,現(xiàn)實是現(xiàn)實?德劇她也看過,也不過是同一套??!她用余光看了看趙耀,發(fā)現(xiàn)趙耀一臉懵逼的樣子,除了帥,沒什么價值。她決定要放大招了,就如同寫作時的靈光一閃,她決定賭一把,把聲線調(diào)整得更“婊氣可惡”了一些——幸虧她上過表演課:“馬克,說實話,你沒犯過罪。你只是個目擊者,對嗎?讓我提醒你一下,你見過兇手,是華裔嗎?”
這句話一出,不要說馬克,連趙耀都心里一抖。馬克的雙眼有了光輝,仿佛沈若真的是他的救命稻草:“是的。至少是個亞裔。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若在心里“哦耶”了三遍,表面上不動聲色?!澳阆襁@樣什么也不說的話,我如何幫你??!”
于是馬克就細細交代了起來,的確,他自己,就是《困惑的浪漫》里演的那種人。但他沒做過殺人放火的事兒。他的這個癖好,不能讓任何親友知道。為了這個癖好,他付出的只是辛勞而已,和別人“喜歡釣魚”、喜歡“收集郵票”沒有任何區(qū)別。沈若邊聽邊點頭,表示充分理解。
“大概40天以前,”馬克回憶著,“我從我發(fā)現(xiàn)的密道去了教堂地下室——男爵堡變成私人博物館有一兩年了。教堂一直是鎖著的,因此對我來說極為安全。我親眼看到一個亞洲的男人將尸塊放入了盔甲中。好吧,我離盔甲有一定的距離,但是那個味道。我比誰都熟悉?!?p> 沈若在聽馬克陳述的時候,忙了起來,她先是計算了一下中國的本地時間現(xiàn)在是幾點,接著不免想起自己其實并沒有好好倒時差,差點就打了個哈欠。她竟然忍住了,然后她把短信發(fā)到了未來趙耀的手機上:“快起來!你是建筑師,會畫圖嗎?畫一張看起來跟照片一模一樣的王柴的肖像給我???!”
唉,指使起聲稱愛自己的男人來的方便,就是令人清爽啊!哪像身邊這個版本的、現(xiàn)在時趙耀,撩不起撩不起,帶不動帶不動!
不僅如此,沈若還在心里盤算了自己的嶄新臺詞,她等到馬克的陳述告一段落,立即接上,不給他思考的空間,“你知道你面臨的危險是什么?不是警察,你的小愛好不算什么,而是兇手。我能找到你這里,兇手也能。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按照我說的去做?!?p> 趙耀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是看戲的心態(tài)了,他忍不住喝著啤酒,全神貫注“追劇”。他聽到沈若“好心”指導馬克,現(xiàn)在就打電話報警,說辭就是自己在附近遛狗的時候看到過一個亞裔男人行蹤詭異、進出教堂。自己本來沒覺得有什么,但是最近收到了疑似亞裔男人的威脅——這段情節(jié)的靈感,正是趙耀前一段威脅沈若自己——他相信警察,決定交給警察處理。
沈若一口氣說了很多,把英文詞匯都快用光了,“明白嗎?這樣你的小癖好誰都不知道。你又幫助了警察,警察會開始保護你,誰都不能拿你怎么辦了。至于你被威脅的細節(jié),很簡單,私人博物館連監(jiān)控都沒有,你就說前幾天你在那里散步,有人出現(xiàn)在你身后威脅你別把看到的說出去。警察查無可查。剩下的,我去辦。”
馬克真誠地點點頭。
沈若終于笑了,說了今天在村兒里的最后一句重要臺詞:“咱們交換一下電話號碼,我會在拿到兇手照片之后發(fā)給你確認。你收到后可以刪除,明白嗎?”
馬克聳聳肩,同意了這個提議。
沈若和趙耀坐在出租車內(nèi)回室內(nèi)。沈若一直皺著眉頭,讓趙耀幫自己想:“剛才我有什么遺漏的嗎?馬克肯定會照辦對吧?其實,我是想借德國警方的力量查一下王柴那邊的事。王柴落在美國警察手里,萬一給弄死了咋辦?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哪怕他殺過人你也幫他?”
沈若回避了這個問題。撅起嘴巴不說話。
“大姐,你現(xiàn)在和你剛才,真的是判若兩人。我都不知道哪個是你了!”
“嗨,這就是你不懂敘事藝術了!我們藝術家啊,我們的身體,是個空罐子,可以被其他的靈魂附身,懂嗎?畢竟人類歷史的最開端,我們電影人、戲劇人的祖師爺們都是做巫師的。剛才確實不是我,不是編劇沈若在對付馬克,而是偵探沈若!”
車里沉默了一會兒,車窗外風景極美。
“你忘了一件事,”趙耀終于開口了,“馬克也許知道男爵堡現(xiàn)在的業(yè)主是誰,到底在哪兒?我在網(wǎng)上查不到。我覺得警察也不會告訴你?!?p> “媽啊,真的!”沈若雙手一拍大腿兒,毫不優(yōu)雅?!澳阍趺粗谰觳粫嬖V我們?警察查到什么還會聯(lián)系我們對吧?啊,天啊,我餓了,餓死了?!?p> 趙耀熟悉的那個沈若這才回來了。他摸摸她的腦袋,“你休息一會兒。然后,我?guī)闳コ源筘i肘子。德國名吃。”
沈若靠在車椅上喘著氣,她沒有靠向他,讓他有些遺憾。“你還沒回答我呢,你為什么會說德語???還有,為什么離開德國建筑師的工作室?大豬肘子嘛,是應該吃。要不然晚上吃吧。我現(xiàn)在太餓了太累了,吃不動那個,覺得想吃點別的。”
“行,我來安排,”趙耀故意搬著沈若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你就別想了,睡一會兒?!?p> 出租車回到了柏林市內(nèi)。沈若的臉色看起來也恢復了力氣。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多了,趙耀帶她在一個地鐵入口,買了所謂的“中國炒面”。沈若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說:“不好吃,應該來擺個攤,告訴德國人什么是真正的中國炒面?!?p> 話是如此說,吃完了手里的那份之后,她又要了一份。地鐵人來人往,但是人流量不大,站內(nèi)設施和裝修陳舊,看著這一切,站在原地,兩個人一起吃炒面,別有一種歲月靜好。
沈若一邊接過趙耀隨身攜帶的餐巾紙擦嘴角,一邊查看手機。他收到了馬克的短信,感謝她,因為他和警察談過了,警察不僅相信他,還提出會保護他,“輕松了很多。”
“你是個妖精嗎?”趙耀長長的胳膊像摟著哥們那樣攬著沈若,一起走向地鐵。沈若笑著,像個傻白甜?!澳銈儗W建筑的,就是看不起人。你以為我們學電影的都智商堪憂嗎?我告訴你,我們電影學院學錄音的都是理工科高材生。就算是我們文科,難道好懂嗎?八大段組合理論你看得懂嗎,哼!”
趙耀買了票,和她站在站臺等車,順便搜了搜“八大段組合理論”,“怎么看不懂?再說了,這玩意也不是你發(fā)明的,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數(shù)學肯定不好?!?p> “也是,”沈若打了個哈欠,雙眼迷蒙望著他,“比如你吻了我多少次,我掰著手指頭都算不過來。而且我不知道吻耳朵之后吻嘴巴,該算一次還是兩次?趙耀,在你眼里,我的人設是不是花癡???還有你自己是不是覺得靠顏值可以魅惑天下一切的女人啊?每次你搞不定我就吻我,這真的很過分啊,趙先生。咱能不能不要再這樣了?”
趙耀笑得就像中了彩票,特別得意,并不回答。他帶著沈若上了剛剛駛來的地鐵,地鐵門重新關閉,“沈小姐,你說你們學電影的不傻,請問,我?guī)е愀陕锬憔透陕?,萬一我是壞人怎么辦。比如說,現(xiàn)在,你知道要去哪兒嗎?”
編劇陳綠
感謝“沈奇跡”。天啊,你和沈若一定有緣份。 為我自己的另一本書《龍吟處處月照花》做一個內(nèi)部廣告。 昨天剛簽約。歡迎大家去支持。 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