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漢燦爛,美則美矣,只能看卻摸不著,離著人類太遙遠。
還是先顧著眼前吧,梅哲仁把目光投向了水藍,怎么都看不夠。
哪怕水藍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近萬個棱堡,就像是絕世容顏上長滿了痤瘡。
哪怕水藍已經(jīng)被硅基人破壞得萬孔千裂,就如同玉玦之上的崩口和創(chuàng)痕。
哪怕是水藍早己皺折了膚皮磨花了潤臉,就好比女神被惡徒劃了無數(shù)刀。
但那盈盈一水之藍,茂茂萬木的綠,仍是那么親切。
這股凝望母親的孺慕,隨著飛行軌道的升高,隨著兩端距離的拉遠,越發(fā)地系實了梅哲仁的心。
文青必有殃,時間并不富余,梅哲仁僅僅盯了水藍星一分多鐘,事情就來了。
潛艇已經(jīng)脫離了散逸層,即將上升到星鏈的軌道空間。
在這個超過一千公里的空間里,密密麻麻地分布著超過五萬顆衛(wèi)星,它們組成了一張大網(wǎng),死死地將水藍鎖在牢籠里。
梅哲仁真恨不得立即出手撕碎這張大網(wǎng)。
但是他不能,不但不能,他還得好好伺候這些疙瘩,能不能利用火紅風(fēng)暴,還得靠他們。
而且,梅哲仁馬上還得跟它們對弈,真真?zhèn)€天作紋秤星為棋,一舉一落系乾坤。
星鏈,顧名思義,衛(wèi)星是連成串的,這些排成串列的衛(wèi)星繞著水藍不停止轉(zhuǎn)圈。
整個星鏈分成了許多串珠子,還形成了交叉,每一個經(jīng)緯格都隨時動態(tài)地保持著兩顆衛(wèi)星接續(xù)。
近地軌道繞水藍一圈是約90分鐘,星鏈還不是對地靜止的。它們會快速運動。
大約每隔5秒鐘,便有一顆星鏈衛(wèi)星從軌道上掠過。
如果有星鏈的軌道數(shù)據(jù),那不打緊,照著軌道空隙飛行就可以了。
但該死的阿咩國從不公布軌道數(shù)據(jù),即便戰(zhàn)前他們也是如此。
這數(shù)十年來,不知發(fā)生過多少次衛(wèi)星或飛船等航天器的軌道重合,可阿咩人硬是不讓道,逼著別國的航天器變軌。
最可氣的是,還發(fā)生過星辰國的飛船發(fā)射后阿咩人馬上變軌,逼迫空中的飛船不得不返航。
因為戰(zhàn)前的太空飛船都是工質(zhì)推進,飛了半程,星鏈硬是不斷地變軌攔路。
飛船的機動能力有限,無法及時地跟上解算出的軌道,強闖就是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不強闖長期滯留推進劑也不夠,就只能打道回府。
阿咩人這么做就是損人不利己,變軌多了衛(wèi)星壽命也受損,得頻繁地更換。
但他們就這么做了,整個就是惡心人,讓你上不得下不得。
戰(zhàn)前數(shù)十年,星辰國的航天人對阿咩國都沒好感,人人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阿咩人就是這么不講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無賴到底。
以上是西原科學(xué)院傳過來的情報,星辰國的航天研究所就在那邊。
他們說起星鏈,都沒好字眼,完全兒童不宜、有傷風(fēng)化,讓梅哲仁都無法描述。
可見他們當年被逼得有多慘,沒有錐心的痛苦積不下刻骨的仇恨。
現(xiàn)在梅哲仁也面臨這樣的局面,這便是前頭說的潛艇這顆孤子要以星河作弈局。
梅哲仁不知道硅基人要如何應(yīng)手,萬一硅基人寧可舍了半張星網(wǎng)不要也要阻擊潛艇,這一局治孤棋就難下了。
可梅哲仁又不能硬碰硬,雖然導(dǎo)彈還有,但如此的密度一旦開火,衛(wèi)星的碎片不知會綿延多遠。
最保守的估計也起碼會有六分之一的星鏈會癱瘓掉。
這種狀況給梅哲仁造成了很大的困擾,除了不能打,還不能暴露人類有利用星鏈反擊的意圖,不然硅基人一定會加強防范。
狗急了會跳墻,把硅基人惹急了,萬一他們拉著人類同歸于盡就不妙了。
當前硅基人的死穴還不明朗,至少他們不擔心地球環(huán)境被破壞。
硅基人真要放開了打,都不用核彈冼地,只要把大氣層弄出一個窟窿,人類就完蛋了。
到時人類連拖著他們一起下地獄都做不到,他們可不用呼吸,只要電子電路還在,他們就死不了。
這個瓷器架碰不得,潛艇只好在進入星鏈軌道前懸停了。
梅遠智也棘手,巴巴地等著老爹拿主意,以他的解算能力也沒招。
主要是硅基人到底動不動以及什么時候動這兩個變量不明確,任誰來也推算不出合理的通過軌道。
梅哲仁有招嗎?還真有!
當“功夫”被廢得差不多的西原科學(xué)院院長李恒望苦口婆心地勸潛艇回航時,梅哲仁又抽風(fēng)了。
“你們中誰有過架過小船渡險灘越激流的體驗?”
人們面面相覷,這又是哪種藥?
有些苦口:“所以說要多運動,健康工作五十年不是說說而已,我們科學(xué)工作者不能四體不勤?!?p> 梅念菇聽不過耳,在直播里彈幕了:“太爺爺,現(xiàn)在說的是為祖國健康工作一百年,糊了!”
所以說頭腦風(fēng)暴就是好,不尬。
梅哲仁也不裝了,他打開了葫蘆蓋攤牌了:“在激流里,不能硬抗,得順勢,隨波逐流自有通途。”
焯,誰不知道有魚不吃蝦,有蝦不吃爛冬瓜,有了可以各種懸浮的潛艇,當然可以站著說話腰不疼。
梅遠智還嫩,沒有老司機的車技,蒙頭蒙腦地問了一句:“潛艇現(xiàn)在處于外層空間,沒有流體呀!”
艇長歐潮海的暈高癥好利索了,他點了梅遠智一句:“把電磁波當流體啊,我就是這么想通的,要不這把讓我來?”
梅哲仁欣然應(yīng)允:“行,沒風(fēng)險,把超導(dǎo)磁懸浮打開,包你撞不上?!?p> 還真就沒法撞上,除非硅基人把整個星鏈通訊給停了。
不過那樣一來梅哲仁就更不怕了,只要電磁信號一減弱,他就打開電懸浮一騎絕塵。
以梅哲仁的反應(yīng)速度和運算能力,再多十倍的衛(wèi)星他以不怕。
這種太空中的密集陣,有點像隕石區(qū),最怕的是高速的不規(guī)則的慣性運動。
如果隕石都是磁性的,航天器只要利用相斥的原理,便可以在矩陣里被隕石推來推去,卻永遠也撞不上。
這個辦法還省力,推著推著就出去了,不過航天器得能承受這樣的磁場和結(jié)構(gòu)應(yīng)力。
潛艇當然沒問題,超導(dǎo)磁懸浮推進打開,艇身在船員們的操作下,緩緩地切入星鏈的軌道區(qū)。
整個星鏈的電磁場就像水流一樣,推涌著潛艇前行。
完全不需要加速,就是隨波逐流。
每當星鏈沖過來時,強烈的電磁波信號就擾動了滋場,潛艇被排開。
整個過程潛艇看似晃晃悠悠,眼看著馬上就要碰撞了,卻每每化險為夷,堪堪避開。
當然,梅哲仁也不輕松,他也有賭的成分,他賭硅基人不會停了星鏈來撞他。
水藍上的部隊的危脅遠遠比一艘潛艇大,硅基人最講邏輯和概率,真豁的出去關(guān)了星鏈,人類就不敢大反攻了嗎?
狹路相逢,比的就是誰膽大。
電子生命無膽,所以梅哲仁和潛艇看似驚險,實則安然逐波,上下比興而已。
科學(xué)院那幫人也看破了,梁明誠還趁著難得的輕松跟其它科學(xué)院的同仁們聊點別的。
太久沒有這樣暢所欲言觀瞻無礙了,雖說以后也不愁,今天至少還新鮮不是。
只有梅念菇這個小姑娘還在為老太爺操心,緊張得手心冒汗,還不時哎哎呀呀地配音。
連她姐梅念碧也看不下去了,強行給她科普了一番磁懸浮是咋回事。
完了梅念菇又疑惑了:“太爺爺為什么板著臉皺著眉,害得人家白擔心了?!?p> 梅哲仁尬咳了兩聲:“太爺爺也是頭回上太空,誰都有個當初哥的時候,我這心情也是挺忐忑的,怎么說呢?太空綜合癥,就是它了!”
反正逮著哪個算哪個,先唬弄過去再說。
梅念碧一臉的鄙夷,只有梅念菇將信將疑:“航天運動病不是跟大腦前庭有關(guān)嗎,您也沒大腦?。俊?p> 你才沒腦呢!梅哲仁對這個曾孫很無奈,忙跟肉體以及盤坐的船員們打招呼,讓大家都裝出難看的表情。
“你看,大家都在運功抵抗,效果很明顯,我跟克隆體交感的記得嗎?肉體難受我的體會是一樣的。”
梅念碧屬于不拆臺不舒服斯基學(xué)派:“為什么我們這邊的分體沒反應(yīng)?”
“我把難受的感覺屏蔽了,免得影響到水藍上的作業(yè)。”
梅念碧翻起了白眼,好吧,信了您的邪,糟老頭子壞得很,耍起賴來真無敵。
可梅哲仁的迷魂藥還真有人受。
李恒望院長已經(jīng)對梅老師層出不窮的招數(shù)拜服了,他在視頻里幫梅老師扎臺子。
“有道理,航天運動癥確失跟平衡感有關(guān),失重是最大的誘因,鍵盤俠戰(zhàn)士們能高來低去飛檐走壁卻沒有暈頓感,看來真氣對宇航員幫助很大?!?p> 王學(xué)祖還在畫面里比了個大拇指,還故意調(diào)整身位正對著分體的視線,那是鏡頭所在,這回教官總不成還給小鞋穿了吧!
還是有人惦記他,梅念碧看著畫面里的傻大個氣不打一處來,決定一天整不接他的視頻或通話請求。
一天會不會太長呢?要不半天?投降輸一半,估計半天這呆子就投降了呢!
假若梅哲仁這會跟她連接頭腦風(fēng)暴,一定會痛心疾首:腦子呢?哪去了!
可惜梅哲仁的腦子正在高速地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