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生活

她不是克星

第十章:蜜香去瑤里

她不是克星 江南柳笛 4066 2020-07-22 15:03:43

  陳寶慶進入房間,將那包扎眼的錢塞進抽屜后,目光很快離開了放錢的抽屜,仿佛內(nèi)心做了件見不得人的事。他又望了一眼徐桂枝離去后的空床,嘆息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說:“桂枝,我剛跟國強夫妻倆談好了,決定讓蜜香跟他們?nèi)ド虾#@也是你生前的心愿,現(xiàn)在這樁事定了,你可以放心了?!?p>  陳寶慶說著說著,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他撫摸著床鋪,仿佛徐桂枝的體溫還殘留在上面。

  這時,蜜香拿著幾塊餅干走了進來,陳寶慶趕緊偷偷拭去眼淚。

  “爸,你嘗嘗,這餅干可好吃了,聽金庚哥哥說是蘇打餅干,上海產(chǎn)的?!泵巯阏f著,拿著一塊餅干塞到陳寶慶口中。

  陳寶慶嚼了幾口咽下后,強裝快樂地說:“嗯,香脆爽口,上海的東西就是好吃!”

  “那你再吃一塊?!泵巯阌秩艘粔K餅干到陳寶慶嘴里。

  陳寶慶快速嚼完餅干咽下后,撫摸著蜜香的頭愛憐地說:“蜜香,明天爸要外出辦點事,沒辦法照顧你,我讓嘉麗阿姨帶你到外面玩幾天好嗎?”

  “去哪兒玩?”蜜香問。

  “去瑤里?!标悓殤c回應(yīng)。

  “瑤里?遠么?”蜜香追問。

  “不遠,離家二十幾里地就到了?!标悓殤c說到這,心里忽然有些內(nèi)疚,心里嘀咕道,“蜜香都長這么大了,連瑤里都沒帶她去過,唉,這日子過的!”

  “瑤里好玩嗎?”蜜香又問。

  “好玩呀,有好高好高的山,好大好大的樹,還有瀑布、水碓、木橋……你去了就知道了。”

  “瀑布是什么?”蜜香好奇問。

  “我們村外面的那條河你看過吧?”陳寶慶問。

  “那當(dāng)然看過了,我們經(jīng)常去河邊玩呢!”蜜香得意地說。

  “那瀑布呀,就是從天上流下來的河?!标悓殤c解釋說。

  蜜香聽后,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花板,驚訝地問:“哇,天上流下來的河?”

  “嗯,那水聲可響了,轟隆隆的,那場面很壯觀的!”

  “你去過?”

  “我當(dāng)然去過呀,我每年都要去幫那里的茶農(nóng)制茶呀!”

  “哦,我懂了。”蜜香恍然大悟說,“難怪你每年這個時候都要消失一陣子,原來是跑那去享福了?!?p>  “呵呵,你這孩子。”陳寶慶忍不住笑道,“爸爸哪是去那享福喲,是去賺錢給你兩個哥哥上學(xué),給你媽治病?!?p>  “媽就這么走了么?”蜜香忽然傷感地問。

  “嗯,就這么走了?!标悓殤c見此,有些后悔又提到了桂枝,害得蜜香思念起媽來。

  “媽啊,你怎么就這么走了呀,我想你!”蜜香一下?lián)湓诖采洗罂奁饋怼?p>  陳寶慶見狀,亦淚水崩塌下來,摸著蜜香的背脊安撫說:“好孩子,別哭了,媽在地下聽到了會難過的。”

  這時,金庚銀庚聽到蜜香的哭聲,也跑了進來,觸景生情,兄弟倆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今天是徐桂枝出殯的第一天,悲傷的情緒本已集聚在每個人的心底,就像一只高壓氣囊,閥門一開便是酣暢淋漓的宣泄。但陳寶慶知道,此時此刻自己這根頂梁柱不能亂了分寸。

  陳寶慶挨個摸了一遍孩子們的頭,安撫說:“都莫哭了,媽沒了這日子還得過下去,你們都早點去睡吧,金庚銀庚你們哥倆明早還要上學(xué),蜜香你明天早晨也要跟國強叔叔和嘉麗阿姨去瑤里?!?p>  “嗯?!苯鸶亮税蜒蹨I,對陳寶慶說,“那我?guī)сy庚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p>  “嗯?!标悓殤c輕輕點了下頭,慈祥地跟孩子們擺了擺手說,“都趕緊去睡吧!”

  第二天吃過朝飯,金庚銀庚背著書包跟陳寶慶打過招呼后,走出院子上學(xué)去了。陳寶慶在堂屋一邊幫蜜香梳著頭,一邊交代說:“蜜香,這次你跟嘉麗阿姨出去玩,在外面一定要聽話,不許亂跑,要注意安全?!?p>  蜜香許諾:“好,我會聽話的?!?p>  陳寶慶夸贊:“蜜香真乖!”

  蜜香又問:“這次我要跟嘉麗阿姨去幾天呀?”

  “不長,也就最多三天吧?!标悓殤c幫蜜香扎好頭,囑咐蜜香說,“出去開開心心玩幾天,不要想家哈!”

  “嗯!”蜜香使勁點頭應(yīng)道。陳寶慶眼睛泛紅起來。

  這時,丁國強和衛(wèi)嘉麗從院門口走了進來。陳寶慶見了趕緊帶著蜜香跨出屋子迎了出去,對他們夫妻倆笑道:“都準(zhǔn)備好了,正等著你們呢!”說著,便將昨晚預(yù)備好的證明交到丁國強手中。

  丁國強接過證明匆匆掃了一眼便折好塞進了衣袋里,然后遞了一支煙給陳寶慶,劃著火柴點上后說:“那我們就帶蜜香去玩了?!?p>  “嗯,去吧?!标悓殤c點頭應(yīng)道。

  衛(wèi)嘉麗上前牽著蜜香的小手,笑容可掬地說:“蜜香,跟爸爸說再見?!?p>  “爸爸再見!”蜜香跟陳寶慶擺了擺手后,便跟著衛(wèi)嘉麗走出了院子。

  丁國強跨上自行車,前面坐著蜜香,后面載著衛(wèi)嘉麗,歡快地沿著村中的青石板路面朝村外飛馳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陳寶慶的視線里。

  此時的陳寶慶忽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種傷感的情愫在心里頭泛起,眼眶不禁濕潤起來。他聯(lián)想到蜜香幾天后離開自己的情景,想必就是現(xiàn)在這樣子吧!陳寶慶手扶院門一聲輕嘆,落寞地用袖子拭了下眼淚,便轉(zhuǎn)身回院子里去了。

  陳寶慶返回堂屋,神情落寞地看著清冷的屋子。此時此刻,金庚銀庚上學(xué)去了,蜜香也跟丁國強夫妻倆去了瑤里,屋子里空蕩蕩的,這讓陳寶慶感到從未有過的死寂和荒涼。

  陳寶慶走到案臺上的徐桂枝靈牌前,點上幾炷香插在香爐里,然后對著徐桂枝的靈牌喃喃道:“桂枝,剛才蜜香跟國強和嘉麗去瑤里了,想必你都看到了。他們這次要待上幾天,一是辦理蜜香戶口遷移的事,二是帶蜜香散散心。閨女就要離開咱們家去上海了,去了就不知道哪天再回來了,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你說閨女在咱們家長到這么大,就要跟別人走了,我這個心里呀,別提多難受哇!唉,這又有什么辦法呢?這就是命呀!這閨女終究不是我們的,還是隨緣吧,你在那邊也別難受哈!再說讓蜜香跟嘉麗去上海也是你生前的意愿,你就在那邊好好保佑她吧,聽到不?”正說到這,忽然傳來一陣豬叫聲,陳寶慶這才想起還沒給豬喂早食。于是他又對著徐桂枝的靈牌說,“老婆子,還有件事我想跟你交代一下,豬欄里養(yǎng)的那兩頭豬,過幾天等蜜香走后我準(zhǔn)備賣掉。雖然每頭有150來斤了,正是追膘的好時候,賣掉可惜,但不賣掉我確實沒有時間來照料它們了,金庚銀庚要上學(xué),他兄弟倆也沒時間照料豬。雖然豬賣不出好價錢,但谷雨馬上到了,第二批新茶就要搶市了,等蜜香走后,我就去山里幫茶農(nóng)制茶去,在那邊再賺回來。好了,老婆子,就跟你閑話到這,我打豬食去了。”說著,便走進了廚房。

  喂完豬食后,陳寶慶坐在院子里抽煙歇息,縷縷白色的煙霧,涂抹著他的一臉落寞。

  春光依舊,桃花如許。但這些對于陳寶慶來說,只不過是平添了幾分靜肅,以及一種讓人心里瘆得慌的傷感。

  “唉,往日這個時辰,桂枝正在曬日頭,蜜香在玩耍呢?!标悓殤c抬頭望著天空嘆息道,腦海里一幕幕浮現(xiàn)出昔日溫馨的畫面。他盯著煙斗上隨風(fēng)彌散的白煙,心灰意冷地感慨道,“這人活著呀,在世再怎么的折騰,最終都得像這抽煙一樣,抽著抽著,最后什么都沒了。唉,變?nèi)苏鏇]什么意思!”

  “寶慶哥!寶慶哥!”忽然有女人的聲音在喊。

  陳寶慶抬頭一看,原來是春蘭領(lǐng)著秀芝進來了。

  “哦,是春蘭吶?!标悓殤c趕緊起身招呼。

  “剛路過院子門口,見你獨坐著,便進來看看你?!贝禾m笑道。

  “來,坐坐坐?!标悓殤c挪過兩張凳子讓她母女倆坐下。

  春蘭剛坐下,便對陳寶慶勸慰說:“沒想到桂枝姐這么早就走了,多好的人啊!寶慶哥,人死不能復(fù)生,你要節(jié)哀順變,多保重身體哈!金庚銀庚還未成人,蜜香還小,日子還得過下去。你看我們家貴根,不也走了六七年了,日子還不是照樣過?有了兒女就得為他們擔(dān)當(dāng)不是?”

  “唉,理是這么個理,但一時半會的,這心里就是過不去?!标悓殤c愁眉苦臉地嘆息道。

  “沒事,慢慢就熬過去了,這么些年我也是這么過來的。”春蘭安慰說。

  “唉,一提起你家貴根吶,我心里就愧疚?!标悓殤c猛吸了口煙,傷感地說,“那年從婺源翻山回來,他若不是挑著那么重的制茶器具,就不會滑到山溝里去了?!?p>  “你是師兄,他又比你年輕強壯,多挑點是應(yīng)該的?!贝禾m寬慰說。

  “可那天剛剛下過一場大雨,路面濕滑,我太粗心了。那次賺了不少錢回來,都很開心,一路上只顧著說笑,唉,太麻痹大意了!”陳寶慶自責(zé)道。

  “你也別太自責(zé),生死有命,都過去了。再說,這么些年來,你也沒少對我母女倆照顧。還讓你背了不少閑話,好在桂枝姐大度?!贝禾m善解人意地說。

  “清者自清,我只是在憑良心做事!”陳寶慶將煙斗在凳腳上使勁敲幾下,強調(diào)說。

  “一大早就見國強夫妻倆用自行車帶著蜜香出村了,這是去哪兒了?”春蘭轉(zhuǎn)移話題問。

  “去瑤里了?!标悓殤c答道。

  “去瑤里干嘛?”

  “到鎮(zhèn)里辦蜜香的戶口遷移證?!?p>  “遷移證?”春蘭很驚訝,追問,“難道蜜香要隨他夫妻倆遷到上海去?”

  “嗯!”陳寶慶苦笑說,“這也是桂枝生前的意愿?!?p>  春蘭聽了,嘆息說:“唉,照眼前的家境這也是最好的出路,對蜜香的前程也肯定是有好處的,桂枝姐想得真遠!”

  “她那身子骨不得不為蜜香多想?。 标悓殤c回應(yīng)說。

  “她對蜜香這丫頭真是比親閨女還親?!贝禾m感慨道。

  “是呀,蜜香就是她心頭肉?!标悓殤c說到這,眼里閃著淚花。

  “當(dāng)初從那么一小肉坨坨抱來,養(yǎng)這么大實屬不易,這事擱誰身上也舍不得。”春蘭拍了一下陳寶慶的肩膀,安慰說,“你也別太難過,剛才不是說了嘛,蜜香跟國強夫妻倆去上海也是桂枝姐生前的意愿,這下從她愿了,這也是天意,想開點?!?p>  “大伯,蜜香真的要去上海呀?”坐在一旁的秀芝忍不住發(fā)問。

  “是啊,以后你就少了一個玩伴了。”陳寶慶撫摸著秀芝的頭說。

  “那她還回來嗎?”秀芝追問。

  “當(dāng)然會回來了?!贝禾m搶答道。

  “那啥時候回來?”秀芝又問。

  陳寶慶看了春蘭一眼,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春蘭見此,對秀芝開玩笑說:“到你出嫁的時候回來?!?p>  秀芝脫口而出:“那我明年就出嫁!”

  陳寶慶和春蘭聽了,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陳寶慶拍著秀芝的頭對春蘭笑道:“這孩子真是天真得可愛!”

  春蘭莞爾一笑。她抬頭望了一眼天空中的太陽,見時辰不早了,對陳寶慶告辭說:“寶慶哥,到做午飯的時間了,我?guī)阒セ厝チ?。?p>  陳寶慶起身把母女倆一直送出院門。臨別,春蘭扭頭對陳寶慶說:“中午你一個人就別做飯了,我讓秀芝給你送過來?!?p>  陳寶慶婉拒說:“不麻煩了,我一個人閑著也是閑著,還是自己做吧,這樣心里也好過些?!?p>  春蘭聽此,沒有再勉強,告辭說:“那我們就回去了?!?p>  “嗯?!标悓殤c點頭示意。

  陳寶慶看著遠去的母女倆,感慨萬千,自嘆道:“唉,為避免村里的閑言碎語,春蘭平時很少過來串門,若不是桂枝突然去世,她是絕對不會輕易踏進這個院子的,多聰慧的女人??!”

  陳寶慶想起春蘭,凄楚的心中,驀然生出些許溫暖,就像早春二月忽然綻放的暖陽,給人以希望與力量。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