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清晨,月牙還掛在半空,秋蟲兒還在不停的鳴叫著,草葉上滿是露珠,打濕了她的衣衫。
墨瀟給她開的門,她回身看著墨瀟,許多話梗在喉嚨里,她淺淺一笑,轉(zhuǎn)過身,兩眼噙淚。
走到山下時(shí),殘?jiān)氯栽?,天色也漸漸亮了起來。
這時(shí),師傅和梁塵應(yīng)該已經(jīng)起來了,該去后山練劍了,六子應(yīng)該還在睡夢里笑著,或許正騎在高頭大馬上,揮舞著刀劍,高喊著:“衛(wèi)我國土!衛(wèi)我城池!”
他定會(huì)建功立業(yè)的,林月汐站在山腳下往上瞧著。
六年前來到此處時(shí),也是如是往上瞧著,思索著前路,思索著未來的日子。
這么快,六年過去了。那日的傷痕早已結(jié)痂,也不再疼痛了。
她緩緩地轉(zhuǎn)過身,既然決定了,就不該回頭的。她攥了攥拳頭,往北東西南幫去。
時(shí)辰尚早,她以為北東西南幫會(huì)一片黑暗,那群人定然不會(huì)早起的,卻沒想到走到門前時(shí),院中燈火通明,人聲喧沸。他們大聲爭論著今日的米飯蒸的夾生了,又說今日這菜咸了。他們互相咒罵著,那些污言穢語讓林月汐渾身難受。
她緩緩舒了口氣,上去敲門。
“誰??!”隨著粗魯?shù)囊宦暩吆?,院中竟安靜下來,接著是一陣砰砰作響,是鐵器砸在一起的聲響。
門小心翼翼地開了,開門那人身形和荀鋒有些像,林月汐差點(diǎn)把他認(rèn)錯(cuò),轉(zhuǎn)念一想,荀鋒跟著秦伯去了洛南。
“喲!林······”那人遲疑了片刻,低頭賠笑,“三爺!”接著轉(zhuǎn)過身去吆喝:“三爺來了!三爺來了!”接著便有人高聲喊著:“快去告訴北爺!三爺回來了!”跑進(jìn)了房里。
院中的鍋碗瓢盆雜亂地堆放著,鐵鍬,刀槍橫七豎八地扔在了地上。
開門那人接過林月汐的包裹,嘿嘿地笑著:“三爺,您請!”林月汐跟著他進(jìn)了門,院中的人皆笑著看著她,她走過時(shí),他們皆躬下身去,恭恭敬敬地:“三爺!”
走至院中,只聽爽朗的一聲大笑,“我就說!算著日子!三爺該來了!”曹成北站在廊下,一腳踩在圍欄上,一手拍了拍身邊許承澤的肩頭,許承澤文文弱弱的,被他一拍,身子不自覺地晃了晃。
“正是呢。”許承澤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林月汐咬了咬唇,強(qiáng)笑著道:“北爺日日念著我,我怎敢不來?!闭f罷,瞪著曹成北。曹成北撫掌大笑,“知道我念著你就好?。 ?p> 曹成北叫人去給林月汐盛了碗飯,讓她坐在了他身側(cè),他道:“之前老三坐這兒,以后,你坐這兒。”
一個(gè)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個(gè)子小小的又精瘦的人把飯盛好,給她多加了幾塊肉,曹成北盯著那幾塊肉看了許久,抬起頭來看向他,半帶怒意半玩笑地罵道:“你他娘的倒是會(huì)借花獻(xiàn)佛呀!”
那人笑了笑,道:“北爺說叫我伺候三爺,三爺初到我們幫里來,我怎敢不盡心盡力,再說了,北爺不也想著多給三爺吃些好的嗎?!?p> 曹成北笑著伸出腳來,往他身前虛踹兩下,那人賠著笑,往后退了退。
曹成北看了看林月汐,道:“他叫錢童,這小子和你一樣,剛來,我見他機(jī)靈,以后叫他跟著你,你有事找他就行了,他要是伺候不好你,你看我打折了他的腿,叫他一輩子都出不了北東西南幫的門!”說著,半露笑意地瞪著錢童,錢童只是笑,竟也不怕他。
“嗯?!绷衷孪貞?yīng)著。
“三爺,我嘴笨,膽子又小,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可千萬要跟我說,我可不想被北爺打斷了腿,我還有個(gè)相好的姑娘,她爹娘還沒答應(yīng)呢,我要是瘸了,莫說她爹娘,就連她都得嫌棄我了,您可千萬要多多包涵,為了我終身大事,且不可隨意跟北爺告狀啊!”錢童皺了皺眉,頗顯得委屈。
林月汐見他這副模樣,竟笑了出來,“就你還嘴笨?那天底下就沒有會(huì)說話的人了?!?p> 曹成北在胸前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幾塊碎銀子來,扔給了錢童,道:“哄三爺高興的,統(tǒng)統(tǒng)有賞!”錢童樂呵呵地一顆一顆地?fù)炝似饋?,在手里摩挲兩下,揣進(jìn)了袖口里。
林月汐看了看曹成北,曹成北咧著嘴看著她,林月汐一陣恍惚,面前這人似乎與初次見面時(shí)判若兩人。
她搖了搖頭。
“怎么?”曹成北弓著身往她這兒湊了湊,“老子想哄你高興,你這么不屑?。俊?p> 林月汐轉(zhuǎn)過臉來瞥了曹成北一眼,道:“北爺也知道逼我來這里讓我不高興了?”
曹成北被她噎得說不上話,皺著眉舔了舔嘴唇,輕咳兩聲,才緩緩地道:“我可沒逼你,是你非要來的?!?p> “顛倒黑白?!绷衷孪浜咭宦?,捧起桌上的飯碗,拿起筷子來扒拉了兩下。飯的確有些夾生,菜也確實(shí)咸了,她強(qiáng)咽下去,把碗放了下來。曹成北嘿嘿地笑著看著她,連忙遞過碗水來。
林月汐稍稍愣了愣,曹成北皺眉道:“怎么?怕我下毒?”說罷,瞪了林月汐一眼,自己喝下半碗去,“老子從不用這般陰險(xiǎn)毒辣的手段!”說罷,他把碗往桌上一扔,水灑了出來。
許承澤淺淺一笑,上前去把曹成北面前的水擦干,笑道:“北爺何必動(dòng)怒呢,三爺初來乍到,自然處處謹(jǐn)慎,莫說三爺是個(gè)姑娘,就是我初來時(shí)也是這般。”
曹成北聞言一笑,意味深長地看著許承澤,“這倒是啊?!痹S承澤臉上稍稍一紅,連忙退到一側(cè)。
林月汐心下暗自揣測著。
曹成北端起碗來把剩下的一碗底的水喝盡,轉(zhuǎn)頭吩咐錢童:“愣著干嘛!給三爺?shù)顾?!”錢童嘿嘿一笑,殷勤地去取了只碗,倒上些熱水在碗里晃了晃,又從懷里掏出來只帕子擦干,這才給她倒?jié)M了一碗,小心翼翼地捧了過來,曹成北看著林月汐,笑道:“這次真有毒。”
林月汐白了他一眼,端起碗來學(xué)著曹成北的樣子喝下半碗,嘴角流下些許,她抬起袖子粗糙地擦了擦,“我就怕你不敢下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