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筠悅嘴唇緊抿,沒有回話。
紀景澈說出來的話不算好聽,雖然張筠悅并不覺得此事有什么,但內(nèi)心也并不是多舒坦,甚至還有幾分覺得惋惜。
曾經(jīng)多好的一個人啊,怎么就變成了如今這尖酸的模樣了呢?
見張筠悅不回話,紀景澈笑得涼薄。
又說道:“細想了一番,好像確實沒什么旁的事了,夫人早些休息吧。我這紀府,雖比不得左相府,可也還是容得下夫人的?!?p> 說完他便是扭頭就走,毫無留戀之意。
直到他的腳步聲走遠了,張筠悅才吁了一口氣,喚了自己的貼身侍女進來更衣梳洗。
……
蘇兒是從小跟著張筠悅在安國公府長大的。這二十年來一直跟著張筠悅,從未離開過。
無論是皇宮,還是左相府,甚至于現(xiàn)在的紀府,一路走來她都看在眼里。
可是她還是看不懂張筠悅的想法。
“夫人,這……今夜紀大人怎么也離去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往日里她不是一個愛多話的人,常常就是自己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張筠悅喜歡的,正是她這一點。
面對蘇兒的提問,張筠悅知道,她必然是極困惑了才發(fā)問的。
張筠悅覺得自己應該努力解釋一下。說到:“休息了,他自然該離開了?!?p> “……?”
蘇兒為張筠悅卸釵環(huán)的手一滯。
知道她沒有明白,張筠悅又努力解釋道:“嗯……他答應過我,我嫁入紀府同住在國公府沒什么不一樣,他不會強迫我做任何事的……”
蘇兒半知半解,可也不敢再問下去了,這背后或許有什么事是她們做下人的不應該知道的。
“蘇兒明白了?!彼Ь吹拇鸬馈?p> 張筠悅側(cè)目一視,見她這般模樣就知道她又是想多了。
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大事,蘇兒知道了也無妨。
只是她也不想要自己的顏面太難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最好。
梳洗收拾了半天,才終于好了。
臨近睡前,張筠悅突然想到什么,便問道:“那貓兒還沒有音訊嗎?”
“回夫人,沒有?!碧K兒答道。
“罷了,你去告訴國公府的人,找不到就算了吧?!?p> “是?!睉铝嗽?,蘇兒便為張筠悅熄燈退下了。
對于那只白貓,張筠悅是真的喜歡,如今走丟了,也是真的有幾分惋惜。
她總覺得這只貓不是凡貓,怕是早已開了靈智,若是潛心修煉,便也能早日得道。
若是這只貓能一直跟著自己,她便會讓它同守在極北之地的清殊做個伴,省的清殊總說一個人修行無趣。
如今也不知道這只貓是不是不辭而別。她同安國公的人尋了許久,也沒尋到蹤影。
算了,貓各有志,倒也不必強求。
如是想著,張筠悅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
待到第二日,張筠悅還是被蘇兒喚醒的。
依照規(guī)矩,這日是新婦要去見公婆的。
紀景澈的母親在生下紀景澈后沒多久就病逝了,他的父親紀軾多來年也從未再娶,兩個男人就這么孤單寂寥的在這紀府生活了二十年。
張筠悅收拾好自己來到主堂的時候,并沒有看到有人在。
還在疑惑中,就遇上了紀景澈。
紀景澈的表現(xiàn)冷漠極了,就像是遇到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一般。
生硬的說了一句:“我方才已經(jīng)見過父親了,你去他房中見他吧?!?p> 他就轉(zhuǎn)身就走,拂袖而去。
張筠悅不由自主的蹭了蹭鼻頭,心里的莫名生出幾分奇異的感覺。
待到來到紀軾的院子,張筠悅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下人都在匆匆忙碌著收拾行李。
愣了一愣,張筠悅才反應過來怎么一回事。
紀景澈年幼就同從前還是大皇子的新皇交好,大皇子二皇子爭儲奪嫡時,紀景澈也是大皇子最堅實的支持者。
那時的紀景澈還只不過是個在官場排不上名的小吏。
而他的父親紀軾卻不一樣,不僅是御史臺頂部的幾位御史中丞,還是二皇子的忠實支持者。
成王敗寇,二皇子當初雖然立儲成功,成為了太子,風光一時,可如今登上皇位的,還是大皇子。
作為二皇子一黨,紀軾本來是逃不過一死的。
估計新皇是看在紀景澈的面子上,才放紀軾歸鄉(xiāng)養(yǎng)老。
畢竟,自家的二哥不也是因為紀景澈也才逃過一劫嗎?
想到自家二哥,張筠悅默默嘆了一口氣。
若不是他,她是決計不會同意嫁給紀景澈的。
好馬不吃回頭草,她當初提出退婚的時候,便是想好了要同他一刀兩斷的。
雖說是自己先別有目的撩撥的人家,但都是你情我愿,彼此也沒有損失什么,怎么就不能好聚好散呢?
一邊反復思慮不解,一邊張筠悅就進入屋內(nèi)看到了坐在主座的紀軾。
紀軾手中還端著空了的茶杯,估計是方才紀景澈敬的茶。他雙眼無神的看向遠方的晴空,一動不動,渾身如一座雕像。
張筠悅從前見過紀軾幾面,此刻偷偷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兩鬢斑白,老態(tài)龍鐘的人,和印象中從前那個意氣風發(fā),中氣十足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媳婦見過公公。”
張筠悅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一禮。
她的聲音喚回了紀軾的思緒。
紀軾放下了手中的空茶杯,才緩緩道:“你來了……”
“是……”張筠悅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得微微應答。
哪有新婚夫婦敬茶都是各行各的?
紀軾微微嘆了一口氣。
這些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了了。
澈兒長大了,早就不是那個從前的小孩子了……
他同張筠悅的婚事,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操辦的。除了告知了他這個做父親的一聲,沒問過任何他的意見。
他和張筠悅從前的那些事兒,紀軾也不是不知道。
嘴唇囁嚅了幾下,想開口問問張筠悅,最終還是放棄了。
張筠悅內(nèi)心早已思量著若是紀軾問起,自己該如何回答。
如今見他放棄,趕忙順著桿子往上爬,端起茶杯遞到:“公公喝茶?!?p> “這……好?!奔o軾只得接過茶杯,飲下這杯新婦茶。
順手給了張筠悅一個紅包,就匆匆打發(fā)走了張筠悅。
既然也管不了了,還是不要管了。
……
直到出了院子,張筠悅才放下了提著的心。
同公婆相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從前她雖嫁給呂嵩兩年,可呂嵩也早已雙親久逝,在府里自己可是自由自在。
這一輩子呢,張筠悅規(guī)劃的很好,只想混吃等死,長命百歲。
前十幾世,總是意外不斷,死于非命,每次回到極北之地可遭到清殊好一番嘲笑。
我堂堂一介真神,不要面子的嗎?
如今的張筠悅的身份,怎么看怎么滿意。
世家爵府,大家閨秀,相貌清秀,身體健全,雙親寵愛,兄長疼愛,闔府和睦。
當初謀劃之下,和紀景澈定了親,才好不容易躲過了再入后宮的命運。
和紀景澈退婚之后,嫁給呂嵩兩年,合離。
在她的計劃中,憑著安國公和國公夫人,以及兩位哥哥對她的寵愛,她本該就此在安國公府里混吃等死。
奈何如今為了保自家二哥一命,又不得不答應了嫁給紀景澈。
但不由得說,對自己那也是百利而無一弊。
所以不出意外,這一世自己也該得個壽終正寢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