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黛到了衛(wèi)國侯府,不顧門口軍校阻攔,直闖王璀的書房。王璀正在與一軍校交代事情,看到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李黛,也吃了一驚,他吩咐眾人下去,關(guān)上書房的門,表情有些嚴(yán)肅,“府上的家丁沒有稟告公主,我今日公事繁忙,不能過府去?”“將軍自是繁忙,不知忙些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李黛憤怒至極,口不擇言。王璀知道她話中的意思,但是并不順著她的思路往下走,佯裝不知的樣子,“我這衛(wèi)國侯府估計連一只麻雀都是公的,公主可以自己好好檢查一番。”李黛到底不如王璀城府深厚,“王璀,你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你堂堂衛(wèi)國侯什么時候會被女色耽誤,怕是你心中有溝壑,志在江山吧!”看到李黛步步緊逼,王璀也知道今日估計裝糊涂是過不去的,該捅破的膿包總要捅破,“公主是為今日朝堂之上,我沒有支持公主過繼宗室之子的事來興師問罪嗎?”“是由如何?”“公主向來對我有戒心,從不與我討論朝堂之事,我以為公主之事希望我公正,處于公心,并不希望得到我的幫助?!蓖蹊@話懟的李黛有些啞口無言,這四年來,他們表面相敬如賓,但是心里都明白自然不再如從前那般心無芥蒂,“我只問你此次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王璀擺弄著手中的玉石鎮(zhèn)紙,發(fā)自肺腑的問,“公主真的覺得李熙做為儲君合適嗎?一個六歲的孩子,你怎知他將來文治武功如何?性情節(jié)操如何?還是公主覺得,只要這個儲君姓李就可以?”李黛深知理虧,她對李熙并不了解,也不能保證將來這孩子就一定可以成才,但是王璀的最后一句話沒有錯,她現(xiàn)在只能保證這孩子姓李就可以了。“我覺得他合適。”李黛故作堅定?!澳悄阌X得他和之兒比,誰更文韜武略,聰慧機敏,人物風(fēng)流呢?”王璀不給李黛喘息的機會。李黛愣住了,她素知王氏有不臣之心,但是她沒想到王璀如此直截了當(dāng)。王璀看她語塞,繼續(xù)問,“年少時,我們世家子弟一起春曉學(xué)堂受教,當(dāng)今圣上功課倒數(shù)第一,性格軟弱,屢屢被先帝斥責(zé),但是他依然榮登大統(tǒng),就是因為他姓李嗎?”李黛搖頭,“看來王氏不臣之心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我告訴你王璀,就是因為李裘姓李,不止李裘,我們李氏還要…”“還要千秋萬代是嗎?”王璀打斷她,“你和李裘的名字都來源于此,我知道先帝千秋萬代的夢想,但是你別忘了五家一起南都起兵,若不是我父親早逝,以他的志向才華,這天下能姓李嗎?你說我王氏有不臣之心,我們在元帝期間不也是安守臣子本分。但是,如今你讓我守著一個天資愚鈍、性格軟弱、每日修仙的皇帝,這是黎民百姓之福嗎?你是姓李的,你是他的胞妹,守著他這是你的本分,但不是我的,也不是之兒的?!?p> 李黛看著王璀,笑了,這笑容有些凄涼,“你終于說出了你的心里話。我承認(rèn),你不論樣貌,才學(xué),文采,武功都比兄長強上百倍。但是,你終究不是父皇的兒子。旁人都說魏王深謀遠(yuǎn)慮,看來真是沒有錯。當(dāng)年兩次拒婚于公主,就是不想與李氏有上什么牽扯。真是下了好大一盤棋。而你真是有過之無不及,這十幾年來,軍旅歷練,朝堂韜光養(yǎng)晦,現(xiàn)在看來是時機到了。今日,既然話已經(jīng)說開,你我之間本就所剩無幾的信任就蕩然無存了。但是,你給我記住,你之前是怎么對待我和之兒的,之兒對于你不過是個意外,你不用打這父子情深的牌,他永遠(yuǎn)是明喬的兒子。你我就此分道揚鑣?!闭f完拂袖而去,只留王璀一人在暗淡燭光之中立了許久。
李黛坐著馬車回府,車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秋雨綿綿,拍打著車窗,沖擊著路旁的落葉,也敲打著李黛的記憶和內(nèi)心。她突然讓車夫停下車,自己下車走在雨中,任憑雨水沖刷她的臉龐,這樣旁人就看不到她臉上的淚水。她想起了人生中每一個艱難的時刻,都是伴隨著這惱人的雨。她記得當(dāng)年城門王璀拂袖而去,大雨濺起地上的泥水;她記得自己夜奔南都投奔明喬,母后與李裘站在雨中目送她,他們臉上的淚痕;她也記得明喬出殯時雨打斑竹,偶遇琉璃,更記得琉璃身死宮中,雨水敲擊著洗翠軒的竹葉沙沙聲。而如今,這短短四年平靜的日子險些讓她把這些都忘了,她忘了母后對王家人不安的提醒,忘了明喬對她和之兒的救命之恩和百般呵護(hù),更忘了王璀志向高遠(yuǎn),在他的心中,沒有什么比這天下更重要的。她就該被這雨水好好澆一澆,澆醒她的黃粱夢。懵懵懂懂的不知走了多久,李黛終于看到了自己的大門。明玉擔(dān)心她一直沒睡,看到她渾身濕透,嚇得大叫,“這是怎么了?”趕快幫她換了衣服,生了火盆,蓋好被子?!懊饔瘛崩铟炖氖趾魡?,“去吧明喬的笛子拿來。”明玉依言取來明喬的碧玉笛子。李黛抱著碧玉笛子沉沉睡去了。明玉回到自己屋里,擔(dān)心的說“公主好幾年沒有這樣了,又拿了碧玉笛子,怕是王璀那邊有什么嫌隙?!薄笆歉2皇堑?,是禍躲不過。”申澤伸手關(guān)上窗子,看了一眼窗外烏壓壓的黑云,“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啊?!薄巴蹊褪枪髅锏慕?,如今真的要是撕破臉鬧起來,怕是之兒也很是難看。”明玉擔(dān)心著?!澳樏骐y看還是其次,之兒對王璀是生父之事早就心知肚明,如果父母刀兵相見,只怕他要多么為難?!鄙隄煽吹母h(yuǎn)些。“怎么辦?”“只能見機行事了,希望這次也能護(hù)公主周全?!鄙隄砂参恐饔?,心中也是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