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的天氣早晚溫差大,夜里冰涼如水,白日陽光炸裂,天上白云朵朵,形狀各異,時而滾作一團團的棉絮,時而化作長長的綾羅,繞著這個山峰而來,又悠然地從另一處山峰飄忽而去,炙熱的太陽公公只稍稍的露了一下頭便躲在云層后面,似要跟人們玩捉迷藏。
地上一隊長長的隊伍,浩浩蕩蕩、聲勢龐大,有走路行進的士兵、有齊頭并進的騎兵、也有一輛輛騎行的馬車。
此次盛會的地點設(shè)在鷓鴣崖,鷓鴣崖并不是真的山崖,而是左右兩邊的山脈從遠處看就像兩只分隔的鷓鴣而得名,中間是一大片的平原山地,周邊還有水源??梢栽谄皆卮顜づ?、搭比武的臺子,還可以賽馬,這些安排下來還綽綽有余,周圍的山川也是最適合圍獵的場所。
前去參觀盛會的人數(shù)眾多,為了路上行程井然有序,特意安排分批次出發(fā),有些隊伍昨日就已經(jīng)出發(fā),而太子府無疑是最后一撥。
蕭鳳兮與落藹帶隊,殿下一輛馬車,冉伊洛一輛馬車,雅沐隨子菲坐在臨王府準備的馬車里,可坐可躺,又寬敞又舒適,還貼心的備有小吃食,對孕婦跟大病初愈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享受。
馬車剛出發(fā),子菲就神秘兮兮的拉過她耳語:“雅沐,那個冉伊洛怎么回事?”
雅沐眼中流過一絲黯然,很快又掩飾過去:“是母后的意思,應(yīng)該是想取我而代之?!?p> 子菲氣道:“冉家之人當真是無恥,之前她姐姐就在二哥、臨天面前一番騷動作,可惜沒能如愿,還被兄弟倆設(shè)計出丑,最后草草的嫁了人,難道她還想重蹈覆轍?”想想又不太確定,含糊道:“不過四哥這人心思難測,行事風(fēng)格時常讓人疑惑,連臨天也捉摸不透,會有怎樣的抉擇很難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冉家人不會有好下場的?!?p> 雅沐無奈的笑笑,不說話。
子菲見她不說話,又接著說:“皇后的舉動也很奇怪,你又沒有犯錯,憑什么取代你?難道就只有她們?nèi)郊业呐伺湎砀呶宦?,真是不要臉。?p> 雅沐連忙堵她的嘴,謹慎道:“慎言,莫在這些不必要的事上給人把柄,臨王走到今時今日不容易,他還要為母復(fù)仇呢,你可不能給他添亂?!?p> 子菲也自知激動過頭了些,悄悄的吐吐舌頭,壓低聲音說:“放心,外面都是自己人?!?p> 雅沐正想再勸,突然就有人撩開簾子,義正言辭的說:“太子妃說得對,王妃您還是要多注意言辭,外面雖說都是自己人,可心真正偏向那兒誰也說不準?!币妰扇硕际且桓斌@嚇的模樣,蕭鳳兮又恢復(fù)一副吊兒郎當?shù)钠樱骸皩Σ蛔?,一時沒忍住,讓兩位受驚了?!?p> 雅沐和子菲面面相覷,方才出發(fā)時,蕭鳳兮分明駕馬騎行在前,什么時候來到馬車上的都不知道,子菲此時才猛然驚醒,習(xí)武之人除了武藝高強,耳力更是驚人,這時才有些后怕,忙指著外面問:“他們……”
蕭鳳兮連忙躍進車廂,淡定的擺手:“知道王妃要聊私密話,我一早就把人給支開了,現(xiàn)在守在周圍的都是信得過的?!闭f完一臉得瑟的挑眉求表揚。
兩人連忙撩開車簾,除了一側(cè)的落塵、車廂里的蕭鳳兮、還有親自駕馬的臨王心腹名‘夜’的和子菲的婢女碧荷,馬車周圍確實沒有旁人:“那孔姑娘人呢?”
蕭鳳兮指著馬車后面:“她武功不弱,我讓她斷后,隔擋住后面的馬車?!?p> 子菲向后看去,確實見她騎著馬悠哉游哉的跟著后面,收回視線,看向一身紅衣的蕭鳳兮,挑眉問道:“你怎知道我要說些什么?”
蕭鳳兮倪了兩人一眼,把胸前的發(fā)扔回身后,滿臉自信的說:“在太子府門口,王妃您對冉家人一臉不待見的眼神跟不滿的態(tài)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子菲摸摸自己的臉,“有那么明顯嗎?”想起方才那一幕,忍不住氣哼哼的道:“我不過是看不慣冉伊洛平日里裝著一副清高的樣子裝腔作勢,轉(zhuǎn)臉對著四哥嬌喋的狐媚樣?!?p> 蕭鳳兮哼笑一聲:“人家太子殿下都不介意,您何必找氣受?!痹捯魟偮渚捅灰荒_踹在腿上,蕭鳳兮假裝被踹疼的‘哎呀’一聲,還未聲討呢就見行兇者對他擠眉弄眼,他這才發(fā)現(xiàn)一旁的太子妃低著頭,臉上神色不明。
“雅沐,你別聽那小子胡說八道,他天生缺心缺肺缺根筋?!?p> 雅沐噗呲一聲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我沒有放在心上。我方才只是在想,就目前來說冉伊洛是不可能有機會的?!币娝麄儾幻靼?,只得直白的告知:“因為殿下還恨著我,既然心里有恨就說明還未放下,那么冉伊洛再怎么蹦跶都是徒勞?!鳖D了頓,又說:“其實,我倒是希望他能早日放下,也好過日日自苦?!?p> 子菲了然,心里既欣慰又為她不值。這么好的姑娘,善良、聰慧、又心如明鏡似的,怎么就看不見呢?忍不住問:“你看得開?”
雅沐點頭:“我只希望他過得好,那怕那個人不是我?!?p> 蕭鳳兮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兩人旁若無人的聊著私房話,倒像是把他這個大活人給忘了。默了一瞬,握緊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一聲,假裝沒聽到的無事人一樣,轉(zhuǎn)移話題:“太子妃棋藝精湛,不知可否對弈一局,正好打發(fā)時間。”
除了在顏府與家人對弈過,外人并不知她會此項才藝,雅沐不由好奇問道:“你如何知曉?”
“前太子太傅也就是您的恩師梁老說的?!币娝麄兌己闷娴目催^來,便娓娓道來:“去歲梁老生辰,我與臨天也去湊熱鬧。梁老在宴席上對您這個唯一教授過的女弟子夸贊不已,他說自己臨老還能撿一個大便宜,半道上能成為師徒定是上輩子積德了,還說您不僅聰慧、還虛心好學(xué),不止棋藝精湛,書畫也是一絕,還當場把您的墨寶拿出來讓賓客鑒賞?!?p> 子菲金光閃閃的看著她,抱怨道:“雅沐,咱倆認識的時日也不短了,我竟然都不知道你有這些才能,藏得夠深的。”
雅沐否認道:“是梁老抬舉了,沒有先生說的好,他老人家是在給我撐場子呢。”見她一臉不相信,雅沐又說:“你想啊,梁老是文壇大家,文采風(fēng)流,臨老之際出山,收了個不出彩的弟子,那他不夸著捧著豈不是毀他一世英名?!?p> 蕭鳳兮從一旁的暗格里拿出棋盤,執(zhí)起一子落在棋盤上,看向她:“太子妃莫要謙虛,梁老為人德高望重,又是文人脾氣,若是不入他眼,便是陛下也不能讓他屈從,何況您只是太子妃?!笔掵P兮一語道破。
雅沐也執(zhí)起一子,笑著說:“蕭公子謬贊了,在世家大族里,有那位閨閣女子不是琴棋書畫女工女紅樣樣精通的?子菲不也是一樣。所以啊,與她們相比,我只是選了自己感興趣的來學(xué),像針線女紅我就一竅不通?!?p> 子菲搖搖頭:“可不敢這么說,只學(xué)到母親的一些皮毛罷了?!?p> 蕭鳳兮又落下一子,抬手打了一個響指:“貴精不貴多,總結(jié)的真夠精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