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漸陰沉了下去,隱約間還有雷鳴作響。
很快,點點雨水零落而下,可即便是這樣,圍聚在村莊前的居民也沒有半點散去的跡象,盡皆死死地盯著視野里那不肯離開的小丫頭。
鮮血緩緩滑過她的面頰,冰涼的雨水沁入心扉。
不過,蔓卻沒有哭,因為外婆說過,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錯,只是命運弄人。
而哭,則代表妥協(xié)。
她輕輕向前邁開了腳步。
她要回家,哪怕那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存在,沒有任何人愿意再庇護自己。
“走啊!”
看著竟敢妄圖回歸的女孩,有不耐的孩童再度撿起地上的石子,狠狠地砸向著眼前的災星。
大人們都說是她給村落帶來了貧瘠,就是她克死了曾經(jīng)完滿的一家,若是讓這家伙繼續(xù)留下,遲早會讓所有人都遭殃!
‘疼,好疼。’
蔓抬起了纖弱的手臂,可還是抵擋不了那些鋒銳的石子。
此刻的她,僅僅只是想要回去,再感受一絲外婆所留下的溫度罷了。
可咫尺的距離卻成了永恒,身體的疼痛與涌入耳畔的驅(qū)逐之音使之再難前行分毫。
“不是我的錯!”
伴隨著一道裹挾哭腔的低吼,女孩驟然轉(zhuǎn)身投向了冰冷的雨夜中。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離曾經(jīng)的家有多么得遙遠。
她終于力竭跌倒在了地上。
雨一直下,沒有半點停歇的跡象。
此刻的蔓也終于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亦任憑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
漸漸地,女孩的面色愈發(fā)蒼白,淺薄的雙唇也漸漸泛青,恍惚間,她看見了端坐在燈火前為之補著衣裳的婆婆。
‘外婆,為什么別的孩子都討厭我,是我做錯什么了嗎?’
‘乖,一切都不是你的錯,而且,以后一定會有人愿意陪在你身邊的。’
畫面里的老人放下了手中的針線,并輕揉了揉女孩的秀發(fā)柔聲回應道。
“只是外婆,我好像等不到了?!?p> 虛弱攀上了蔓的眼簾,溫暖開始消散,畫面也漸漸變得模糊。
“想要復仇嗎?”
但就在這時,一道陰冷的低語落入女孩的耳畔,其間蘊藏著濃濃的魅惑之意,依稀能夠分辨得出是成年女子的聲音,可詭異的是,四下并無任何人的身影!
蔓努力地睜開眼睛,濺入眼簾的卻只有冰冷渾濁的泥水。
不過她還是艱難的開口回應著:“蒽蒽,我只想去找外婆,還有......”
‘還有已然記不清模樣的父母?!?p> “那,你想要回家嗎?”
詭異的聲音并沒有就此放棄,徑直拿捏住了小家伙的命脈。
“想?!?p> 沒有絲毫猶豫,女孩堅定的應道,渙散的眼神也迸發(fā)出了點點希冀的芒光。
“桀,那就如你所愿。”
突兀間,一簇幽綠色的火焰憑空而現(xiàn),即便是急促的驟雨也不能夠撼動它分毫。
蔓則被包裹在內(nèi)。
......
是夜,破敗的村落被深邃的黑暗所吞噬,沒有燈火,沒有人聲,唯有漸欲停歇的雨水敲擊著磚瓦。
驟然間,一道纖弱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村莊的門口,她赤著腳丫,衣衫破碎,周遭還有幽幽鬼火相伴。
“家。”
有喃喃的低語落下。
隨后,那道身影便緩緩地沿著碎石路繼續(xù)前行進入了村落。
‘哇哇哇......’
突然間,細碎的落雨中響起了一道嘹亮的哭聲,是剛剛出生不多久的嬰兒,他似乎是餓了,又似乎是感應到了什么。
而在哭聲響起后,睡于床板上人也嘟囔著起了身,字句中充斥著不滿。
“好不容易將那個災星驅(qū)趕走了,可家里還有個不省心的小家伙,唉,這苦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雖然有些不耐,但男人還是隨意套上了一旁的衣衫,朝著襁褓中的嬰兒走去。
畢竟那是他們家的希望。
“這世道,天災人禍?!?p> 堪堪蘇醒的婦女亦不由輕嘆了一聲,只是當她簡單披上衣裳準備接過孩子的時候,昏暗的紙窗上陡然印現(xiàn)出了一抹幽綠色的芒光。
“?。『⒆铀?,你看,你快看?。 ?p> 惶恐填滿了婦人的面頰,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也猛然瞪大,急促的聲音中更是充斥著無盡懼意。
“夜深了,大呼小叫什么?”
抱起嬰兒的男人神情有些不悅,不過還是依言朝對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一眼他便似魔怔般顫抖了起來。
只見,一抹幽幽的綠光緩慢地掠過紙窗,而在那躍動的光茫中似乎有一道行走的人影!
與此同時,四野也響起了瘋狂的犬吠聲,嘶吼聲中竟有一種抱團取暖的威懾,似有什么兇惡的事物正侵擾著它們的領地。
四目相對之際唯有深深的恐懼。
這世界有妖,并不是什么胡亂之言,否則也不會有陰陽師,驅(qū)魔術(shù)士,游行方士這樣的大人物了。
況且,他們的村落處于偏遠山區(qū),是弱小的妖怪最喜愛的地方。
“混蛋,深更半夜,都鬼叫什么?”
就在這對鄉(xiāng)野夫妻神情惶惶之際,一道兇橫的咆哮炸響于深夜。
是住在與他們的家一墻之隔的田中君。
那家伙仗著兀自一身沒有什么牽掛,也算是村落中的一霸,于之家中還圈養(yǎng)著兩三只惡犬,平時就由它們作伴。
“你是?蔓?混蛋,你還敢回來!??!鬼!鬼??!”
怒斥迅速轉(zhuǎn)折為驚吼。
再然后便戛然而止。
期間也有不知情者走處門外,卻盡皆沒了聲音。
翌日,村落之中橫七豎八的躺著數(shù)十具尸體,無論男人女人還是小孩都有,甚至有一家三口的盡皆倒在了自家門口。
相同的是,他們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傷口,唯獨面容驚恐,且再也不復蘇醒。
至于惠子婆婆的家則傾倒成了一片廢墟,不知是昨夜驟雨所致,還是其他原因?qū)е率?,將昔日的一切盡數(shù)掩埋。
人群中有一對抱著嬰兒的夫婦悄悄對望了一樣,盡皆看到了對方眼底的恐懼,同時也選擇對昨夜的聽聞緘默不言。
因為死者中赫然就由性格暴躁的田中君,以及那幾只惡犬!
‘蔓,是她,一定是她回來了!于昨夜丑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