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瀾自問自答：“其實我們作家在寫文的時候，很清醒自己在干什么。哪一本是引流的，哪一本是恰爛錢的，哪一本是討好讀者的，哪一本是拿獎的，哪一本是青史留名的?！?p> 她堅定地望著張志行的眼睛，“這十年期間，我很清醒我自己在做什么。我需要等待您這樣的大制片，給予我一個拿獎的機會。今天是第十年零四個月，我的機會終于來了。”
話音一落，餐桌上沉默了。
當所有人都以為文心瀾會說出什么“因為熱愛”、“堅守初心”、“追逐夢想”之類的話，沒想到卻是這樣勢利的答案。
但此番言論顯然正中張志行的心坎里，“桂馥老師是個爽快人！來，讓我們共同舉杯，一起喝一個吧！”
“來來來！”
“干杯！”
張志行抿了一口酒，淡淡道：“能有清醒自我認知的人，已經(jīng)超越了百分之九十的人?！?p> 楊素也放下酒杯，“抱歉，看來我對桂馥老師有些誤解。桂馥老師似乎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老派文人形象?！?p> 文心瀾淺笑：“其實《淪陷》所傳播的價值觀并不是那么偉光正。但它的價值在于對人性、對未來、對科技的底線探索。換句掏心窩子的話，《淪陷》拍好了，能在國際上拿獎。但是在國內，或許要面臨砍掉很多鏡頭才能過審的痛處?！?p> 張志行：“不能過審便意味著沒有商業(yè)價值。桂馥老師知道還敢跟我提這茬，還敢寫100萬字才完結？”
“我知道我寫的很多作品不符合當今社會的主流價值觀。我知道我寫的很多作品是不被認同、不被接受的。但我想的和張制片想的是一樣的。不然我們也不會一起坐在這里把酒言歡了對嗎？”
張志行再度端起酒杯，“來，我們再碰一個！敬桂馥老師的膽量！”
兩杯酒下肚，場子熱了起來。
服務生陸續(xù)上菜，張志行開始與文心瀾聊起《淪陷》里的一些情節(jié)，感覺很是投緣。
楊素也審時度勢，替張志行問了一句：“桂馥老師，如果張制片買下版權，你愿意當跟組編劇嗎？”
“我這個人平時喜歡說大實話，不知道素姐和張制片喜歡聽大實話嗎？”
張志行：“當然，我只愛聽實話，虛情假意的都滾一邊！”
“那我就聊點大實話？”
“好?。埬诚炊??！?p> 文心瀾：“我覺得，專業(yè)的事交給專業(yè)的人來做。我只是個寫文的，根本不懂編劇。假如某個帶資進組的角色要加戲，我作為原作家，或許能以最快的速度加戲。但若是碰到誰都找我加戲，或者某一方力量不許我給誰誰加戲，我作為一個外行，根本不懂得處理制片、投資人、導演、大咖演員之間的微妙關系?！?p> 楊素：“有張制片在的地方，你不用考慮這些問題?！?p> 文心瀾：“我認為編劇需要成本把控意識和對拍攝地的熟悉度?；仡^真拍攝了，場景就那么幾個，還要和別的劇組掙場地。服裝來不及做，特殊道具來不解做，演員動輒因為各種原因請假，天氣老晴天或者老下雨老刮大風，夜戲進度太慢，化妝師說人數(shù)太多工作量太大人手不足，特效老師說要加預算，最后所有壓力又壓到了跟組編劇這里。我認為現(xiàn)在的我尚且不具備為各種突發(fā)狀況修改劇本的能力?！?p> 張志行笑了笑，“桂馥老師此言不虛，以上問題確實多多少少會碰到，但我相信以桂馥老師十年的文字功底，和對作品的把握，沒有人比你更能勝任了?！?p> “或許以張制片在圈子里的威望，以上問題也都不是問題?？晌疫€有一個最大的心理障礙不能克服，就是我們陸中的編劇沒地位?！?p> 面對這點，張志行和楊素無從反駁。
文心瀾：“在H國，編劇話語權很大。誰也別想改劇本，劇本怎么寫演員怎么演，所以出了不少精品?？稍陉懼校行┐笈蒲輪T自帶編劇改劇本。各種劇組人員隨便改劇本。甚至連影視公司打雜的都能改劇本。我認為這不是一種健康的環(huán)境?！?p> 張志行：“其實這個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管是我們制片，還是劇組任何一位工作人員，真到了拍攝的時候，我們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證劇能順利的拍下去。”
文心瀾端起酒杯：“張制片，您作為制片人，在劇組里肯定會面臨拍攝生產、后期制作、財務審核、協(xié)調方方面面人員的問題，我真的很敬佩您能同時處理這么多事情，我敬您一杯！”
“好好！”張志行與文心瀾碰杯。
文心瀾將杯中的白酒飲盡。
“呀，好辣！”停滯了片刻，文心瀾扶著頭道：“張制片，白酒太頂了，我試著開始有點醉了，等會要是說了什么醉話，請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張志行：“正巧，我也快醉了，一會桂馥老師說了什么估計我也記不住了。先趁熱吃菜吧！”
“來來來，大家都趁熱吃！”
推杯換盞之間，文心瀾道：“張制片，我還是強烈建議您找跟組編劇還是找科班出身的人。對于其他專業(yè)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來說，他們只想平衡盈虧、保住飯碗，對文學作品本身毫無概念。對于我們這種純粹紙上談兵的作家，又毫無成本概念，不懂把控風險。還是那些科班編劇好！”
“唉，現(xiàn)在的原創(chuàng)網(wǎng)文雖然很多，但動輒幾百萬字，需要大量的編劇將作品重新編排具象化。但關鍵現(xiàn)在厲害的編劇又屈指可數(shù)，就那么幾個人，根本用不過來?！?p> “編劇權錢不占，在劇組中處于弱勢地位。是否能把編劇的地位提升上來，才是吸引更多人才加入編劇行業(yè)的關鍵。否則照現(xiàn)在的態(tài)勢發(fā)展下去，老編劇們?yōu)槭刈‖F(xiàn)有地位，不敢犯錯、不敢原創(chuàng)，會導致新題材、新類型的作品嚴重匱乏，風格極其單調，市場和內容嚴重割裂?！?p> “懂文學的人不懂成本核算，懂核算的人不懂文學，關于人才匱乏的問題桂馥老師有什么好辦法嗎？”
“張制片，以您在圈子里的地位，若高校沒有相關專業(yè)的話，可以呼吁未來加個相關的專業(yè)，來提升我們整個演藝圈行業(yè)的水平。”
“如果開了，桂馥老師想來進修一下嗎？”
“想??！我挺想去高等院校進修制片管理、編輯、導演這些課程的。我不是說我想轉行干導演，我只是想知道他們工作中會遇到的一些問題，增加我未來作品的飽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