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大東北，已經(jīng)是大雪紛飛。
鴨綠柵東岸，高句麗軍營。
淵蓋蘇文巡視著自己精心修葺的營壘，不住的跟身旁的兵士打著招呼。
在唐軍抵達(dá)之前，他已經(jīng)在鴨綠柵東岸搭建了三座營壘。
高句麗能夠成為隋唐朝皆頭痛的存在，并非沒有道理的。
在地勢上，高句麗有著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典型的北高南低。
詳細(xì)來說，可見高句麗分為兩部，北部、南部。
高句麗的北部全是復(fù)雜的山林，什么大小興安嶺、長白山之類的，聚齊在了一處，地勢可謂復(fù)雜之極。
而高句麗的南部卻是海東三國最富庶的漢江流域，是多山多丘陵的海東為數(shù)不多的大平原，富饒肥沃。
這前有山林為門戶，后有平原補給，給予了他們穩(wěn)定的發(fā)展空間。
也是在這得天獨厚的地利下，高句麗才能以弱勝強，讓不可一世的隋朝百萬大軍丟盔棄甲。
這一次淵蓋蘇文明顯打算故技重施。
而且選擇了鴨綠柵的東岸，作為抵御唐軍的第一道防線，同時也是最后一道。
鴨綠柵也就是后世的鴨綠江，只要渡過鴨綠柵，要不了多久就能進(jìn)入漢江流域，直抵平壤城。
“咕咕！咕咕！”
天上傳來了清脆的鳴叫聲。
淵蓋蘇文面色大喜，伸手指入嘴，吹了個嘹亮的口哨。
一只黝黑的大鷹從天而降，穩(wěn)當(dāng)?shù)穆湓诹藴Y蓋蘇文的手臂上。
淵蓋蘇文叮囑身旁親衛(wèi)去將凍肉化開，隨手從黑鷹的腳旁取下了一個小竹筒。
東北多山，山中多鷹。
高句麗屬于多民族國家，其人民主要是濊貊、扶余人和漢人，但隨著實力的不住擴張，又吸收一部分靺鞨人、古朝鮮遺民及三韓人。
靺鞨也就是后世的女真，最擅于獵鷹訓(xùn)鷹。
淵蓋蘇文看中了鷹的迅敏機警，特地訓(xùn)練了輸送情報的信鷹。
從遼東至鴨綠柵，沿途山林崎嶇，極難行走，傳遞消息都非易事。但于信鷹而言，來去不過幾日功夫。
讓黑鷹爬在自己肩頭，淵蓋蘇文騰出手來，取信看信，信中道明夜襲失敗。
淵蓋蘇文無奈的一嘆，到也沒怎么在意。
唐軍的戰(zhàn)斗力，他早已見識過了。較之昔年的隋軍，強悍不止一個檔次。想要在野戰(zhàn)中打贏他們，委實不容易。
但瞧到依計拆毀了遼東橋，忍不住昂首大笑：“好，太好了。遼東橋毀，唐軍的糧食至少延誤半月。”
遼東那邊地勢復(fù)雜，也算是貧瘠之地。
當(dāng)年曹操從郭嘉計策征伐遼東，就曾因環(huán)境惡劣，險些覆沒。
那邊可以看的大河也就遼水與遼水的支流小遼水。
唯有這兩條河流能夠阻擋唐軍后勤的時間，遼水橋斷，大功成了一半。
“大莫離支！”
高惠真戳著手，來到近處，道：“唐軍現(xiàn)在憑借著柞木炭，日子過得極其舒適。與大莫離支的定計有些不符啊！”
淵蓋蘇文很明顯的感覺到了高惠真的態(tài)度不那么友好。
他心底不快，卻沒有顯露。
高句麗前任榮留王頗有干略，因高句麗兵權(quán)為五部耨薩控制，榮留王想要收繳兵權(quán)，和他的大臣們計劃除掉一些高句麗內(nèi)部頗有勢力的將領(lǐng)，第一個動手的就是淵蓋蘇文。
淵蓋蘇文反將一軍，先下手為強，這一政治反殺是跟五部耨薩協(xié)商過得。
淵蓋蘇文得到了淵蓋蘇文的尊榮，然后立榮留王的侄子高藏為王并攝政，成為高句麗的攝政王。
而五部耨薩也大口的吃肉，從這一次政治事變中獲得了巨大的利益。
五部耨薩也因此跟淵蓋蘇文捆綁在了一處。
因利益合，自然也會因利益分。
北部耨薩高延壽就因淵蓋蘇文放棄鴨綠柵以西三十余城池而跟淵蓋蘇文分道揚鑣。
其余幾位耨薩，背地里也多有不滿。若不是唐軍太過強勢，強勢的讓他們感受到了滅國亡族的危機，不得不聽從淵蓋蘇文的調(diào)派。
高句麗內(nèi)部已經(jīng)奔崩離析了。
但彼此之間不和諧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顯露出來。
淵蓋蘇文聽高惠真公然揭自己的短，只能忍著怒氣：這真出乎他的意料。
于他所謀，唐軍受不住東北酷寒是一大勝利要素。
結(jié)果對岸的唐軍軍營熱火朝天，一道夜晚炭火通明，遠(yuǎn)遠(yuǎn)眺望都覺得熱浪逼人。
唐軍竟然就地取材，在周邊砍伐柞木樹，還在軍營里制造土窯，就地制炭。
他們在東北生活了一輩子，還不知道柞木樹可以制成上等的柞木炭來取暖過冬。
情況似乎反了過來。
唐軍那邊熱火朝天，他們這邊凍得直打哆嗦。固然東北人耐寒抗寒，可該冷的，一樣會冷。他們所用的木炭，根本維持不了太長時間，尤其是入夜，誰還大半夜的起來加炭加火？
于是，他們東施效顰，也砍伐柞木樹制炭。
結(jié)果柞木樹是硬木，沒有一定的制窯技術(shù)，想要制成木炭？
癡人說夢。
費勁千辛萬苦，弄出來一根根能夠燒出火還冒著黑煙的木炭，直將淵蓋蘇文的鼻子都?xì)馔崃恕?p> 無法，只能老老實實的挨凍。
尤其是雙方彼此都沒有冬季出戰(zhàn)的經(jīng)驗，對于炭火的理解不是很足。
李元璦在制作柞木炭的時候，再三說明了炭火中毒的關(guān)鍵。而高句麗卻沒有這種經(jīng)驗，大量的使用尋常木炭，不少人木炭中毒。
兩相一比較起來，反而是高句麗這邊吃了大虧。
淵蓋蘇文目前是有苦難言。
“你看！”
淵蓋蘇文自傲的將信遞給高惠真，說道：“耨薩莫要心急，勝負(fù)盡在我們手中。”
高惠真接過信來細(xì)看，面色也是大喜，相比不服淵蓋蘇文，退唐軍才是第一要務(wù)。
“如此說來，唐軍有斷糧之危？”
“然也！”淵蓋蘇文決然道：“除非他們能長出翅膀來。糧草絕無按時送到的可能。待唐軍斷糧，就是我們出擊的時候……”
他雙目熾熱，這一仗他連小勝都不能。
折損太多，放棄太多，即便小勝依舊會受到質(zhì)疑，地位不保。
唯有大勝，轟轟烈烈的大勝，才能震懾住已經(jīng)不服不滿的不安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