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敗下陣來

　　今天上午程曉說他出趟門，我也沒問他出去干嘛，他看我都不搭理他，搖了搖頭就出去了。這兩天為他要當(dāng)快遞員這事，我正和他冷戰(zhàn)。我的觀點就只有一個，不同意。你就是說破大天來，我也不同意。外面工作那么多，為什么一定要送快遞？干點別的不行嗎？他才三十來歲，又有這么多年的工作經(jīng)驗，怎么可能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他分明就是想到哪兒就說哪兒，又犯軸了！

　　堅決不同意，左右就是不同意，我打定了主意就這樣辦。

　　左等右等，到吃中午飯程曉都沒回來。兒子好奇地問爸爸哪兒去了，我沒好氣地說去做快遞員去了。兒子驚奇地反問我是真的嗎？惱得我對兒子吼了一聲，吃你的飯！兒子嚇得一縮頭，悶頭扒飯，筷子都不敢伸出來夾菜了。

　　吃完午飯后我一邊清洗著碗筷一邊聽著廚房外的動靜，但是就是沒聽到開門的聲音，我這心里就有點慌了。程曉不會出事了吧？難道遇到什么事情，脫不開身了？我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

　　內(nèi)心很糾結(jié)，但出于面子我又不想給他打電話。最后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讓兒子給他爸爸打電話，問問程曉什么時候回來。兒子看我有些著急，然后可能我的表情也有些“猙獰”，老老實實地打給了程曉。電話接通后，程曉問兒子有什么事兒嗎？兒子問他什么時候回來，還回來吃飯不？程曉笑著在電話那頭說他在外面有點事情，辦完了就回去，讓兒子和我先吃。聽到程曉的回答，我這心里總算是落地了，只要他在外面沒出事就行。

　　不過這家伙出去干什么呢？難道是出去找工作？還是說出去有別的事情？這兩天因為我不搭理他，程曉也沒法跟我交流什么。真想不明白他出去干什么去了。

　　想不明白我就懶得再去想了，隨他去吧。

　　到了下午的時候程曉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堆文件和資料，還有一個袋子。我躺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看我的書，懶得搭理他。但是過了一會兒，程曉走到了我面前，我抬頭一看差點暈過去。

　　這家伙居然穿了一身快遞員的衣服站在我面前，還笑嘻嘻的看著我。

　　兒子大呼小叫地圍著他轉(zhuǎn)，興奮得跟什么一樣。

　　這都這么回事啊！

　　他哪弄來的這身行頭?。∷@是要干什么?。?p>　　我生氣地對程曉大吼，你干什么？

　　程曉笑嘻嘻地說，送快遞啊，你不是看到了嗎？

　　我真的被他氣到了，把書狠狠地砸倒了他身上，頭也不回地回到了臥室，把門狠狠地關(guān)上了。

　　真的太氣人了。

　　為什么我的話他就是不聽呢？

　　再就業(yè)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這么兒戲呢？怎么能這么隨意地就下決定呢？

　　越想我越生氣，又從床上爬起來沖到了客廳。程曉正和兒子講他這身快遞服的各種功用，看我怒氣沖沖地出來，立馬收聲不說話了。

　　我大聲質(zhì)問程曉究竟要干什么？

　　程曉有些討好地讓我先坐下，伸出手就要拉我，被我一把甩開了。

　　程曉看我確實很生氣，先把兒子拉到了他身后，然后站起來跟我解釋。他說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和快遞公司那邊簽了合同，這身工作服就是公司那邊發(fā)的，他明天開始就正式上崗了，主要負(fù)責(zé)以我們小區(qū)為中心方圓五公里內(nèi)的快遞投遞工作。

　　聽完他的話，我真是被氣得腦門冒煙。他居然不做聲不做氣地就真的做起了快遞員，他心里究竟還有沒有我啊？這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實在氣不過，拿起沙發(fā)上的抱枕對著他就開始掄了起來。程曉一邊躲著一邊喊兒子趕緊閃開，避免被誤傷。

　　臭小子大呼小叫地往一旁躲去，還給他爸爸助威。

　　這爺倆都不是好東西！存心要氣死我！

　　打了一陣，實在是累了，坐在沙發(fā)上喘氣。我這累得要死，他們爺倆倒屁事沒有。程曉居然笑嘻嘻地說我何必呢，把自己累得要死。翻了個白眼送給他，不睬他。

　　程曉看我坐在沙發(fā)上不再言語，就坐在我旁邊準(zhǔn)備再跟我解釋解釋。我看到他那身行頭就來氣，把他又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程曉倒也識相，就坐在那兒又解釋開了。

　　之前做志愿者值班期間呢他就開始考慮他今年的工作問題，加上公司那邊又多次跟他溝通后通知他今年他這邊的工作恢復(fù)基本是沒希望的，所以希望他自己跟員工做思想工作，將他這邊的分公司暫時停掉，讓員工們自謀生路。程曉和公司多次溝通和爭取后，總算暫時讓公司同意先保留大家的社保關(guān)系，等員工們找到合適的工作后再轉(zhuǎn)出去。至于去年的分紅，肯定需要程曉將舊賬全部收清才能支付出來。

　　程曉說當(dāng)時得到這樣的結(jié)果，他的內(nèi)心真的是非常難過的。他的這幾個同事都是和他并肩奮斗了這么多年的好朋友，如今大家只能以這種方式散伙，這讓他心里特別難過。但是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情況，他也不得不低頭?？偛磕沁呉彩亲陨黼y保，已經(jīng)將總部的人手拆撤得差不多了，能夠保留大家的社保關(guān)系已經(jīng)是不易了。

　　后來他看到快遞員送快遞的時候，頻次非常高，而且工作量又非常大，他就起了心思。多次和快遞員溝通后，程曉覺得現(xiàn)在這快遞多得快遞員都送不過來，這里面的工作機會不就是現(xiàn)成的嗎？再加上現(xiàn)在快遞公司又招不到人，他基本上和快遞公司那邊談完后就定下了要去工作這事。今天上午出門，就是去快遞公司確定他以后的工作范圍和工作區(qū)域的，還有領(lǐng)公司發(fā)的這身行頭還有一些資料。等明天開始，他就是快遞員大軍中的正式一員了。不過真正上班的話，還需要經(jīng)過上崗培訓(xùn)。

　　講到最后，程曉重重地嘆了口氣。

　　“干快遞是苦了點，但是干得好的話，一個月下來也有萬把塊錢啊。咱們現(xiàn)在最缺的不就是錢嗎？我身體素質(zhì)好，前段時間那么危險的時候都挺過來了，你就不要擔(dān)心了?！?p>　　聽完他這番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反駁他。

　　只是覺得那身快遞員的衣服套在他身上，讓我很難過。

　　心里很難過。

　　這場疫情，改變了很多很多。

　　吳曦記于家中，202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