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北房,見到申濂說:“爺爺好。”
申濂:“嗯。爺爺問你們倆一些事,要說實話,知道嗎?”
兩人說:“嗯好。
申濂:“爺爺問你們,那天你們?nèi)リ幫萜履顣?,申多來趕你們,然后申多和慕急打了起來,你們是不是看見慕急用酒瓶子砸了申多?”
鐘棋剛想開口說話,鐘孜便搶先一步開口說:“看見了,爺爺?!?p> 申濂:“哦?看見什么了?”
鐘孜:“我那天被竹子他們打了,鐘棋站在旁邊勸他們別再打我,然后她就看見申多倒了下去,她…她還看見了慕急用啤酒瓶砸了申多…”
看著鐘孜說話的竹子嘴角微微一動,舒了一口氣。
申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什么?真的是慕急砸的?”
鐘孜點點頭,說:“鐘棋還小,昨天也受到了驚嚇,回來后就告訴了我媽和爺爺這些?!?p> 鐘棋剛想說話,章彩兒趕忙說道:“對,對,昨天棋兒受到了驚嚇,回來后只告訴我們這些,便不再說話了,您老別再為難棋兒了,鐘孜說的都是鐘棋告訴他的。”
申濂已經(jīng)是怒氣沖天,說:“知道了,鐘孜,去拿張紙和筆來?!?p> 鐘鴻:“快去,順便帶你妹妹回屋去?!?p> 鐘孜拉著鐘棋跑了出去,回屋后鐘孜趕緊找紙和筆,鐘棋站在屋門口一動不動,說:“哥,為什么要騙申爺爺,我們明明沒看見慕急哥砸申多。”
鐘孜已經(jīng)找到了紙和筆,臨走時抓著鐘棋的肩膀說:“今天早上媽已經(jīng)跟我們講道理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就算跟慕家鬧翻,也不能讓我們家陷進麻煩,你知道如果我們說沒看見,申爺爺會放過我們嗎?到時候竹子和他天天來我家要錢耍賴怎么辦?我還上不上學了?”
鐘孜說完后跑了出去,鐘棋蹲了下來,她不知道這些話說出去后,慕急哥會怎么樣,慕急哥昨天剛跟她說這次開學了他也要去上學,他還能去得了嗎?
…
申濂:“爺爺說,你寫?!?p> 鐘孜:“好?!?p> 申濂:“乙巳蛇年七月七日午后,申濂孫子申多在陰洼坡與慕家老六慕急發(fā)生沖突,慕急情急之下用啤酒瓶咂向申多后腦勺,導(dǎo)致申多后腦勺失血過多而亡。經(jīng)在場者鐘孜和鐘棋證實,鐘棋親眼所見慕急用啤酒瓶砸向申多后腦勺,致使申多死亡,拾得酒瓶玻璃碎片已在申濂家放置,人證物證都在,請慕家賠償申家金額2000元,并承諾為申濂養(yǎng)老送終,若拒絕,則會將慕急押去明縣監(jiān)獄?!?p> 鐘鴻:“申老爺子到底是年輕時學過文化的人啊,這些話說出來就是和我們不一樣,但是這2000元屬實多了些吧!”
申濂:“多?一條人命吶!我只不過是為我孫子討回公道而已,有錯嗎?”
鐘鴻尷尬的笑了笑,沒再說話。
申濂:“你在底下寫上你的名字,鐘棋的名字,我的名字,還有慕瘸子、慕急和村長的名字?!?p> 鐘孜:“嗯?!?p> 申濂:“過來,把大拇指杵這泥里,再摁到你名字旁邊,然后去拿給你妹,叫她也摁上,摁清楚了,快去?!?p> 鐘孜:“嗯。”
鐘孜拿著印泥和紙跑去東房,拿到鐘棋面前,說:“快,把大拇指放在泥里,然后在你名字那里摁一下。”
鐘棋:“為什么要摁手印,這上面寫的都是什么?”
鐘孜:“你別管上面寫的什么,你摁一下就行了,你摁一下,申爺爺就帶著竹子走了,不會再來我家找麻煩了,快!”
鐘棋:“我摁了,申爺爺就不會再帶著竹子來我家了嗎?那慕急哥哥的那件事怎么樣了?”
鐘孜:“嗯,你放心,你摁了,申爺爺就走了,慕急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沒什么。”
鐘棋摁了手印,說:“那好吧,哥哥,那你答應(yīng)我,等過幾天去看看慕急哥,好不好?”
鐘孜:“好,哥答應(yīng)你。”
鐘孜拿著印摁好手印的紙條去了北房,申濂也摁了手印,然后把紙條裝在了衣服里邊的口袋里。
鐘鴻:“申老爺子,這到晌午了,要不留下來吃了飯再走?”
申濂:“不了,你們吃?!?p> 鐘鴻:“既然這樣,我也就不留了?!?p> 申濂:“這事還要謝謝你們,我也不會為難你們啥,那天鐘孜還挨了打,我也替他給你們賠個不是?!?p> 鐘鴻:“喲!使不得使不得,等過幾天明義和明誠回家了,我讓他倆來看看你?!?p> 申濂笑了笑走出了鐘家。
章彩兒望著申濂和竹子漸漸遠去的背影,對鐘鴻說:“爸,您說申老爺子會不會去找慕家的麻煩?”
鐘鴻:“肯定會啊,這就是朝著慕家那邊去的?!?p> 章彩兒:“可是爸…黑嫂…嗯…黑嫂那天不是剛生完孩子嘛!我都來沒來得及去看她呢,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這事情一鬧,怕是月子里要落下病根了,慕瘸子平日里對我們也挺好…”
鐘鴻:“先顧好自個兒吧!你平日里巴結(jié)黑嫂還不是盼著鐘蕪和鐘棋能嫁過去,等慕瘸子一死好分點他年輕時的那點家產(chǎn)?!?p> 章彩兒:“爸,我還不是為我們老鐘家著想,聽黑嫂說,慕瘸子年輕時去外邊賺回來的那點家產(chǎn),置辦慕家大院的時候用了點,然后就再沒用過了,他們家現(xiàn)在的生活水平跟咋家差不多,家里的娃又多,除了慕老三,其他幾個連學都上不起呢!”
鐘鴻:“唉!聽天由命吧!”
…
慕急騰的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要往外跑。
黑嫂把慕余放在床上,抓住他的胳膊,說:“老六,去哪兒呀?”
慕急:“媽,我去趟陰洼坡?!?p> 黑嫂:“哎呀!還去什么陰洼坡,申老爺子還在門口守著咋呢!”
慕急:“早走了,媽,我必須去一趟,這事關(guān)我的清白。”
黑嫂:“那快去吧。”
慕急剛要跑出屋,便和進屋的慕阮撞了個滿懷,慕阮手里拿的盆掉了下去,慕急幫他撿了起來。
慕阮:“你去哪里?”
慕急:“我去趟陰洼坡?!?p> 慕阮瞳孔微縮說:“去哪里干什么?”
慕急:“去證明我的清白?!?p> 慕阮抓住慕急的胳膊說:“什么清白?”
慕急:“哎喲!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哎,我想起來,哥,那天下午你也去陰洼坡了,你是趁亂跑下山了嗎?當時太亂了,我也沒有看見你?!?p> 慕阮嘴角一抿,說:“嗯,我趁亂跑下山了…跑回家了?!?p> 慕急:“哦,那問你也沒用,哥,你拿著盆干啥?”
慕阮:“我…我…嗯…我衣服臟了,我洗洗。”
慕急:“喲!三哥竟然自己洗衣服了,太陽大西邊出來了,以前不都是我和媽給你洗嗎?”
慕阮:“嘁!我自己洗衣服用得著你來管?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自己惹了一屁股事,還說我。”
慕急:“那我不是正在想辦法嘛!我先去陰洼坡看看??!”
慕阮:“嗯。”
慕阮看著慕急跑出去,心里面一陣陣地發(fā)緊,他往盆里倒了點開水,便拿著盆到井口邊,背對著屋子,開始洗那天攬了土的襯衣。
他今天早上回來后又偷摸地出去知道申濂走了后,就拿著鐵楸翻墻出去,上了陰洼坡,把那個地鍋坑填的滿滿當當,好似平地一樣,上面又堆了草垛,和他們那天去念書時的情景一模一樣。
他暗自慶幸自己去填了坑,也料想到按慕急的性子,絕對會去陰洼坡再看看。
正洗著,他便想起清早去陰洼坡填坑,正堆草垛時便看見竹子從樹背后鉆了出來,猛推了他一把。
竹子:“你在干什么?”
慕阮又驚又嚇,搖頭說:“不干什么。”
竹子:“不干什么?那你拿著鐵楸來填坑干什么?”
慕阮:“我…我?!?p> 竹子:“那天申多哥的腦袋不是慕急砸的吧!”
慕阮:“我不知道,我那天一看見你們來了我就跑下山了。”
竹子:“你別撒謊了,那天申多哥把慕急掐的喘不上氣來,他哪有功夫去找酒瓶子?”
慕阮:“鐘棋他們都看見了。”
竹子:“你比我大三歲,可你從小被家里人保護的好好的,我呢?我從小就跟著申多哥摸爬滾打,被人騙過,也騙過人,我什么罪沒受過?我知道,這件事有蹊蹺,守在陰洼坡是抓人的最好機會,沒成想,剛來就抓住了真正的兇手。昨天,你沒有跑下山,你趁亂藏在了那個坑里,那里面有酒瓶子,申多哥掐慕急的時候,你就用酒瓶子砸了申多哥的后腦勺”
慕阮使勁的搖著頭說:“我…竹子,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別把我說出去?”
竹子:“你殺了我哥,你讓我別把你說出去,憑什么?”
慕阮跪了下來,說:“我求求你,求求你,反正…反正大家現(xiàn)在都以為是慕急殺的,反正慕家也會受罪,求你了,別讓人知道,好不好?”
竹子:“憑什么?”
慕阮:“申多哥都死了,你何必這樣?你別告訴別人這件事,我會給你好處的?!?p> 竹子:“什么好處?”
慕阮:“我…我現(xiàn)在在上學,等我以后…以后有了文化,我就能走出寧樂村去賺大錢,我到時候把你和申爺爺接到城里去,這輩子你都不用賺錢,我養(yǎng)你們爺孫倆,好不好?”
竹子:“萬一你反悔呢?”
慕阮:“籌碼掌握在你手里,我如果反悔,你盡管去告訴所有人,現(xiàn)在申爺爺要來我家找麻煩,到時候你盡管來,你現(xiàn)在從慕家得好處,以后我給你好處,這樣不是一舉兩得嘛!”
竹子:“行,沒想到你年紀這么小,想法挺多,不過還有條件?!?p> 慕阮:“什么?”
竹子:“每禮拜抽空來申爺爺家,在他面前跪半小時,要別人問起,就說是你替慕急來賠罪?!?p> 慕阮:“好,那一言為定,你也要保守秘密,把慕急認定為兇手?!?p> 竹子:“嗯?!?p> 清晨的風涼涼的,沁入到兩個少年的心脾里,一個站著,一個跪著,一個秘密,一輩子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