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彩兒愣了好一會兒,喊道:“明誠,明誠,進(jìn)來!”
鐘明誠聽見章彩兒在喚他,便走了進(jìn)去,他甚至沒看燕琴一眼。
章彩兒清了清嗓子,說:“明誠,你聽嫂子跟你說,這是燕琴,是燕淑的妹妹,你…”
鐘明誠突然大吼了起來:“她不是燕淑,不是燕淑!我喜歡的人是燕淑,不是她,我不認(rèn)識她,憑什么娶她?我…”
鐘鴻和鐘明義聽到吼聲,便起床跑到了西屋這邊。
鐘鴻和鐘明義闖進(jìn)來,問道:“咋了,這是咋了?”
鐘明誠:“爸,他們騙婚,我想娶的人不是她,我不想娶她?!?p> 鐘鴻:“你胡說啥?”
鐘明誠帶著哭腔說道:“爸,這人不是我當(dāng)時去看的那個女人,不是?!?p> 鐘鴻:“你胡說啥著呢?還能給你整來個旁人不成?”
鐘明誠:“爸,你信我,她不是燕淑。”
不等鐘鴻開口,燕琴便說:“爸,我就攤開來說了吧,我是燕琴,燕淑的妹妹,之前鐘明誠去看的人是我姐,叫燕淑,她有病,是會死人的病,我們家怕你們擔(dān)待不起,毀了鐘明誠的聲譽(yù),便把我嫁過來了。這件事,雖然是我們騙了你們,但于情于理,也是為了你鐘家的聲譽(yù)著想,你們別把這個事情鬧大,也沒人知道我是燕淑還是燕琴,我們就這么過下去,日子照樣還得過不是嗎?可倘若你們執(zhí)意不讓我過門,就算再娶一次燕淑,到了你們家后,她一死,你兒子也就成了鰥夫,你們家也沒有了后人,可沒人再為你們老鐘家光宗耀祖了,爸,你覺得呢?”
鐘鴻從沒見過這樣一個頭腦清晰,伶牙俐齒的女人,家里面唯一的女人章彩兒,老實(shí)敦厚,愛聽他的話,他往東她不敢往西,這么多年也不頂嘴,就是哭哭鼻子而已,突然給老二兒子娶了一個這樣的媳婦,鐘鴻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覺得燕琴說的好像句句在理,無法反駁。
鐘鴻站了很久,轉(zhuǎn)過身對鐘明誠說道:“兒呀,認(rèn)命吧!”
章彩兒一下子懵了,她沒想到那么強(qiáng)硬的公公竟然對一個剛過門的媳婦服了軟,為什么?當(dāng)初她過門的時候,戰(zhàn)戰(zhàn)兢兢,畏畏縮縮,甚至于都不敢看鐘鴻一眼,這么多年好心好意的做牛做馬,可燕琴來了,為什么一切都不一樣了?
鐘明誠是崩潰的,他在心里面搭起來的最后一根防線就這樣崩塌了,他心想:完了,全完了,一切都完了。
鐘明誠大吼道:“為什么?燕淑怎么可能有病?我不信,你個騙子,你滿嘴謊話,你瞞天過海,你騙我嫂子,你騙我父親,你騙我,你騙我們家的所有人,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進(jìn)我家門嗎?憑什么?我不要你,我不要你,我要燕淑,我要燕淑,我只要燕淑…你滾…你滾啊…”
那晚,鐘明誠聲嘶力竭了很久,到最后,還是章彩兒拉著鐘明誠去睡覺的。
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章彩兒和鐘明義才回屋。
章彩兒嘆了口氣,說:“你說這下該怎么辦才好?”
鐘明義:“唉!我嘴笨,又老實(shí),在爸面前也說不了什么話,看爸的樣子,是要讓燕琴過門了,可就是委屈了咋們明誠?!?p> 章彩兒:“咦!你說這燕淑是真有病還是假有?。俊?p> 鐘明義:“肯定是真的有病唄,誰閑著沒事,說自己姐姐得了什么癌癥的?”
章彩兒:“也是,你覺得燕琴怎么樣?”
鐘明義:“我不會看人?!?p> 章彩兒:“我看著雖然對人冷了點(diǎn),但人是聰明的,至少比咱們倆聰明多了,嫁過來了,幫幫咱們家也是好的,說不定咋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呢,你覺得呢?”
鐘明義:“但愿吧!”
章彩兒:“你當(dāng)哥哥的,去說說你弟弟唄,他把你尊為哥哥,你就去跟他說說,就娶了燕琴唄!”
鐘明義:“我嘴笨,說不好吧!”
章彩兒:“就勸勸嘛,完了我再去說說,明誠心上的坎也就過去了,你說呢?”
鐘明義:“嗯…趕緊瞇會吧,過會又要開始忙了,今天明誠單位上的人來呢!”
章彩兒:“知道了。”
后來的很多年,章彩兒永遠(yuǎn)在后悔自己那晚做的決定,如果她鬧一鬧,說不定自己往后的人生便不會那么的痛苦了。
第二天天亮,鐘明誠起床了,他冷靜了許多,一聲不吭地洗臉漱口,隨便吃了點(diǎn)東西,就出了門。
鐘鴻、鐘明義和章彩兒藏在后面眼睜睜看著鐘明誠出了門,不敢多說一句話。
鐘鴻:“這小子要去哪兒呀?”
鐘明義:“鬼知道他要去哪里?!?p> 章彩兒:“沒事,就讓他去吧,今天下午來的人都是他單位上的,他肯定有自己的分寸的,總比在家里面又哭又鬧的好?!?p> 鐘鴻:“去,看看燕琴去。”
章彩兒端了一點(diǎn)綠菜湯和敢饃饃進(jìn)去了,燕琴正坐在鏡子面前梳頭發(fā)。
章彩兒:“嗯…燕琴,吃點(diǎn)東西吧?!?p> 燕琴放下手中的梳子,說:“嫂子,這一大早的,明誠去哪里了呀?”
章彩兒勉強(qiáng)的擠出一絲笑容,說:“我也不知道,許是有什么事吧!”
燕琴沒有應(yīng)和,章彩兒盯著坐在鏡子面前的女人,說實(shí)話,她打心底里是佩服的,鐘明誠讓他滾,不待見他,她卻不哭不鬧,帶著一抹笑就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燕琴:“嫂子,有什么干的活嗎?我可以幫你做。”
章彩兒忙擺了擺手,說:“沒有,沒有,你歇著吧。”
燕琴:“那好。”
章彩兒心里犯著嘀咕走了出去,她雖然嘴上說著沒什么,但心里卻異常煩悶,想當(dāng)年她嫁進(jìn)來,第二天天還沒亮,鐘鴻就站在東屋前,用棒子敲著玻璃,大喊著讓章彩兒起來干活,這么多年,她沒有一天不是早起的,沒有一天不是晚睡的,可燕琴嫁進(jìn)來后,為什么?為什么她可以不用天蒙蒙亮就起來,為什么不用干活?
鐘鴻站在院子里,開始指揮著鐘明義和章彩兒置辦。
鐘明誠今天早上起來后收拾了好一陣自己,就像昨天結(jié)婚的時候那樣。
他要去趟明縣,他要去找燕淑,他要當(dāng)面去問問那個女人,為什么不嫁給他?他要親自去問問那個女人,她究竟得了什么不治之癥?
他不習(xí)慣穿油亮亮的皮鞋,這會穿著皮鞋走在路上,越走越硌腳,但皮鞋是鐘鴻用工資給他專門跑去明縣買的,他不舍得,索性就脫了皮鞋,就這樣走著。
半路上,碰到了要去明縣趕集的村民,便坐到了馬車上趕到了明縣。
他知道燕淑的家在哪里,那天他們倆見完面后,他把燕淑送到了家門口。
燕淑家的門緊閉著,他整了整衣服,穿好皮鞋,整了整褲帶,便開始敲門。
敲了好一陣,開門的是一個青年。
青年:“你是誰?”
鐘明誠:“我是燕淑…嗯…燕琴…”
青年:“你是姐夫?”
鐘明誠:“哎,是的,我是姐夫,你就是燕淑的弟弟?”
青年點(diǎn)點(diǎn)頭,說:“嗯,姐夫,我是我們家老三,叫燕磊,你快進(jìn)來吧!”
鐘明誠走了進(jìn)去,問:“燕磊,你爸媽呢?”
燕磊:“在里面呢!”
鐘明誠頓了頓,問道:“那…燕淑呢?”
燕磊:“我大姐嗎?我大姐…”
話還沒說完,鐘明誠便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吼道:“磊子!小孩子不懂事亂說什么?”
燕磊立馬閉上了嘴,帶鐘明誠進(jìn)了里屋。
鐘明誠看見正對著門的座椅上坐著一男一女,他一看便知道那是他的岳父岳母,他便畢恭畢敬的走上前去。
鐘明誠:“爸,媽!”
燕老爺子看見鐘明誠,便立馬下了椅子站了起來,跑過去握住鐘明誠的手,開口說道:“喲!這大喜的日子,我們女婿怎么跑來岳父岳母家了?”
鐘明誠:“爸,媽,明誠今天來,是想…是想問問二老,燕淑和燕琴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老爺子放下握著鐘明誠的手,說:“具體情況你也了解了吧,想必燕琴也已經(jīng)跟你說了,我沒啥可說的。”
鐘明誠已經(jīng)紅了眼睛,說:“爸,我當(dāng)初看上的是燕淑,你們把燕琴嫁過來,你們讓我以后怎么生活?”
燕老爺子:“明誠,你還年輕,你不懂,有些事不可勉強(qiáng),你也知道燕淑的病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結(jié)婚又不是讓你們?nèi)フ勄檎f愛的,傳宗接代才是第一位的,燕琴身子骨好,來年給你生個大胖小子,何樂而不為呢?”
鐘明誠:“可我不喜歡燕琴??!”
燕老爺子:“爸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女人不都是一樣的嘛,都一樣能照顧你,服侍你,給你做飯洗衣服,給你生孩子,到頭來死了,走去奈何橋,誰也不認(rèn)識誰,人生短短幾年,何必糾結(jié)于這些事呢?”
鐘明誠的身上爬上來一陣無力的感覺,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只能顫顫巍巍的說:“爸…既然…既然不能娶燕淑,那我可以見她一面嗎?”
燕老爺子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明城,我們倆年紀(jì)大了,你也別為難那我們,我們當(dāng)長輩的,又不可能去害你們這些小輩,聽我們的話,準(zhǔn)沒錯??!”
鐘明誠:“聽長輩的話?這個事情是聽你們的話就能解決的事嗎?我喜歡燕淑,想娶她,想對她好,想對她好一輩子,她可是你們的女兒呀!我娶她難道會害她嗎?你們作為父母親不應(yīng)該為她感到高興嗎?你們,你們這就是騙婚!”
燕老爺子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大吼道:“夠了,什么騙婚?你別給我們燕家扣這種帽子!”
鐘明誠那個時候才懂得,什么叫做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