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遠(yuǎn)地,大家望見從遠(yuǎn)處趟過來的慕瘸子和黑嫂,倆人還帶著三四個孩子。
章彩兒激動的叫道:“黑嫂,黑嫂,快過來!”
人群中看見慕瘸子和黑嫂他們,有人在說幫忙去接應(yīng)一下,有人在譏笑。
“哎,你們快看慕瘸子,腿腳不方便也就算了,還拖家?guī)Э诘?,拖著個女人,還拖著那么多孩子……”
“你們說黑嫂為啥就是生不出女娃呢?”
“哎,要我說,人家厲害唄,那些生不出男娃的人叫苦連天的,那才叫一個可憐吶!”
“不對啊,生不出娃的才最沒用吧,哈哈哈……”
“女人啊,生的越多才越有用,人家雖沒本事生個女娃,可起碼接連生的男娃多啊,生不了娃的那才叫一個沒用??!”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傳到了章彩兒的耳朵里,大家也很快注意到章彩兒懷里竟然抱著一個嬰兒。
“哎呦喂!章彩兒,你怎么突然就抱了個孩子啊!”
“喲!大妹子,你可別嚇人啊,你這些日子也沒見大著肚子?。 ?p> “哎喲,這咱生不出來可以吃了藥慢慢生嘛!這何必去抱個別人家不要的孩子??!”
章彩兒怒氣沖天,吼道:“你們亂說什么?誰跟你們說我這是抱的孩子了!”
“那難不成還是你親生的?你大前天還和我們在地里面干活呢!我們這么多雙眼睛,也都沒見著你大著肚子,你這會抱來一個孩子說是你的,誰信呢!村里面誰不知道你章彩兒不能生??!”
“你們胡說什么?”大家都耳朵里傳來一聲女人的粗吼,大家一看,原來是黑嫂上來了。
“要我說嘛,你們這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長舌婦們,不知道事情就不要亂說嘛,有啥可說的,嗯?這孩子還是我接生的呢,你們還想說什么,嗯?難不成要叫你們親自來接一下生,你們才相信這孩子是從章彩兒肚里出來的?你們有這本事嘛?”
眾人一下子便啞口無言,有人說道:“好吧,這年頭怪不得大水都發(fā)了,原來是章彩兒都能生孩子了,說不定太陽明天還要從西邊出來呢!”
又是一陣哄笑,鐘鴻陰著臉說:“夠了,別和這些人一般見識了!”
章彩兒則一臉謝意的看著黑嫂說:“嫂子,謝謝你了?!?p> 黑嫂:“有啥可謝的,都是姐妹!”
章彩兒:“嫂子,我剛還擔(dān)心你來著,說怎么不見你們來。”
黑嫂:“家里面有點事給耽擱了,這會不來了嘛,哎,這孩子是誰的呀?”
章彩兒看了看周圍,悄聲說道:“這孩子是我公公老二女兒的,說是個女娃,婆家不讓養(yǎng),看我沒孩子,就給我和明義養(yǎng)。”
黑嫂:“喲!這好啊,你和明義也沒個孩子,女兒好啊,我養(yǎng)這么多,也不見有個女娃。”
章彩兒:“沒事,嫂子,慢慢來?。 ?p> 黑嫂:“嗯?!?p> 水勢的猛烈已經(jīng)超乎了大家的想象,沈偉一遍又一遍的喊道:“大家都和自個家里人綁好繩子,所有人互相拉著手,不要放開,都拉緊了,大水可能擋不住了,大家都和自個家里人綁好繩子,所有人互相拉著手,不要放開,都拉緊了,大水可能擋不住了……”
這會兒除了小孩子們的叫喚,大人們都沒了聲音,所有人臉上都繃著一根神經(jīng),大家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
雖然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可仍舊沒擋住滔滔不絕的水,水沖下來的時候,大家拉緊的手被沖散了,所有人都在驚慌失措中逃命。
章彩兒顧不上什么了,她只是緊緊地抱著孩子,大水把他和鐘鴻和鐘明義沖向不同的方向,但是因為繩子的原因,他們幾個人沒有分開,可是身上的繩子扯的章彩兒發(fā)疼,不斷的有沖過來的人撞向他們的繩子,有些人被卡住了,有些人越過了繩子被沖走了,章彩兒用盡全力的抱著孩子,淌在冰冷的洪水中。
人們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章彩兒也堅信一定是自己平日里點的香氣了作用,她沒死,孩子也活著,鐘鴻和鐘明義也活著。
洪水沖掉了一半的人,水勢過去后,潮濕松軟的泥土地上還有橫七豎八躺著被淹透的尸體。
活著的人坐在泥土上,全身上下都沾著泥土,每個大難不死的人活下來后都出奇般地寂靜和沉默,隱隱的有人跪在尸體身邊哭。
章彩兒醒過來的時候,繩子已經(jīng)解開了,孩子正被抱在鐘明義懷里。
章彩兒一下子坐起來,問道:“孩子呢?孩子怎么樣了?”
鐘鴻:“這孩子命大啊,沒淹死?!?p> 鐘明義:“嗯,但是我抱起的時候耳朵里進(jìn)了水,我和爸抖了,不知道影響不影響?!?p> 章彩兒:“唉,活著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其他的都沒事。”
大水過后,大家又都返回了原前的住處,重新建起了房子。
鐘明誠回來后給孩子重新確定了謝,叫鐘蕪,章彩兒和鐘明義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越發(fā)的疼愛,再后來,自己也生了孩子,一家人也快快活活的。
鐘蕪也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燕琴嫁過來后,章彩兒無意間給燕琴說了這個事,卻不料燕琴轉(zhuǎn)頭就說給了鐘蕪。
鐘蕪沒有大鬧發(fā)脾氣,也沒有走,只是越發(fā)地隱忍懂事。
燕琴看鐘蕪這么懂事,便氣不打一處來,處處針對鐘蕪。
章彩兒看在眼里,越發(fā)的心疼,鐘蕪從小到大都是最乖最懂事的一個,因為那次洪水,耳朵不太好使,但卻生的眉清目秀,修長的身材,長長的麻花辮,膚若凝脂,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長的好看極了,來說媒的也不少,但章彩兒不想那么早就把女兒嫁了。
燕琴處處針對鐘蕪,章彩兒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不成想今日欺負(fù)鐘蕪欺負(fù)成這樣子。
看著鐘鴻打鐘蕪,章彩兒跑過去護(hù)住,喊道:“爸,您別打了,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教好?!?p> 鐘鴻:“你過去!我這個一家之主教育孩子,哪能輪的上你個死娘們說話!”
章彩兒:“爸,鐘蕪和鐘孜絕對不是這樣的人,您相信我!”
燕琴:“是嗎?偷的東西都讓我從衣服兜里找著了,還死皮賴臉不承認(rèn)嗎?真的是什么樣的人生什么樣的種,不像我們這些官宦人家,生的孩子有教養(yǎng)?!?p> 章彩兒:“你胡說什么?平日里鐘孜和鐘蕪一口一個二嬸的叫著你,鐘孜疼你的鐘金和鐘元不比鐘棋少幾分,我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是先拿給你的孩子吃,我自己的三個孩子可以不吃,你孩子尿布從來都是鐘蕪在洗,可你呢?你這樣誣陷兩個孩子良心就不會痛嗎?”
燕琴:“嘁!那又怎么樣,偷了東西該罰還是要罰的?!?p> 章彩兒看了看鐘蕪紅腫的手,哭著央求道:“爸,別打了,我回去會懲罰他們的?!?p> 鐘鴻:“兩個人偷了東西承認(rèn)也就算了,還不承認(rèn),你說該打不該打?”
章彩兒:“打,該打,爸,他倆偷東西是我,是我指使的,您要罰就罰我吧,別打他們倆了!”
鐘棋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這一切,摸著眼淚,順手拿起一根棍子,沖了出去,一棍子打到了燕琴的脊背上。
燕琴:“哎呀!你這死東西,還學(xué)會打人了,哎呦喂!這可了不得了,孩子打打人了,哎呦喂……”
鐘棋最小,卻脾氣最大,她怒吼道:“你才是死東西,你滾啊,滾啊,滾出我們家,這里不是你的家,你滾??!”
章彩兒一把拉著鐘棋跪下,說:“鐘棋,你干什么!”
鐘棋:“媽,她們欺負(fù)我們?!?p> 鐘鴻怒吼道:“這還反了天了,一個個地想干什么?。坎话盐疫@老爺子放在眼里了嗎?”
大家都沒了聲音,鐘鴻說道:“我告訴你們,今天這個事,是我們家事,誰要是敢傳出去,就等著我老爺子來懲治你,偷東西本來就是不對的,鐘棋還打人,看在你小的份上,我就不打你了,章彩兒既然說是自己鐘蕪和鐘孜繼續(xù)跪在這里受我的教訓(xùn),其余人回各自的屋里去!”
章彩兒眼看著鐘鴻又要打鐘蕪,便說道:“爸!難道您忘了鐘蕪是您的外孫嗎?您這樣打她,有想過她的親生母親嗎?”
鐘鴻愣了一下,燕琴說道:“喲,你也終于親口承認(rèn)鐘蕪不是你親生的了!”
雖然鐘蕪不是親生的這個事情,大家都已經(jīng)心知肚明,可這樣拋開來說還是第一次,章彩兒知道這樣對鐘蕪的傷害有多大,可她已經(jīng)沒辦法了,如果不這樣的話,鐘蕪受的罪會更多。
章彩兒:“爸,是我羨慕燕琴,羨慕她有漂亮的首飾,然后叫孩子們?nèi)ネ档?,您要罰就罰我吧!”
鐘鴻:“唉!你個當(dāng)媽的做不好榜樣,讓孩子去哪里學(xué)榜樣?”
章彩兒:“爸,讓孩子們都回去吧,您要罰就罰我?!?p> 鐘鴻:“我今兒個要是不罰罰你,這孩子們明日就敢去外面偷東西,我打你也是為你和你孩子好。”
鐘鴻說罷,就用戒尺狠狠地打了下去,章彩兒的背猛地收緊,痛的不打一處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鐘蕪、鐘孜和鐘棋三個人跪在一旁哭著,燕琴帶著兩個孩子站在一旁開心的要死,扭著要回了屋里。
一進(jìn)屋,燕琴就給鐘金說道:“聽清楚了,我讓你拿著首飾悄悄放到鐘孜和鐘蕪口袋里的事別給任何人說,聽見了嗎?”
鐘金點點頭,說:“媽,你為什么要這樣啊,鐘孜哥和鐘蕪姐今天早上叫我妹妹過去玩,還給了我和妹妹好吃的糖酥饃,大嬸還給我們倒了黑糖水,可好喝了,可甜可甜了。”
燕琴:“你們小孩子懂什么,她們肯定是想著撈什么好處,你們就聽媽的,聽見了沒?”
鐘金:“記住了,媽,我不會說出去的。”
章彩兒回屋后,鐘蕪立馬倒了盆熱水,把毛巾弄濕后,給章彩兒敷在被打的已經(jīng)紅腫了的地方上。
章彩兒:“鐘蕪,媽對不起你,今天給你說的,你別往心里去啊,媽要是不那么說,你爺爺為了耍他的威風(fēng),就不會停手。”
鐘蕪:“我知道,媽,我沒往心里去。”
章彩兒:“嗯,好孩子,媽知道你們倆沒偷東西,媽相信你們,別聽別人的?。 ?p> 鐘蕪沒出聲,章彩兒滾燙的背上滴下來冰涼的淚水,無需多言,大家都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