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在人來人往的潮流中,汗流浹背,互相攙扶著,害怕稍一不留神就走丟。
章彩兒抹了抹頭上的汗,說:“哎呀,這不愧是縣城啊,這人咋這么多哩!”
燕琴:“那肯定啊,村子里的人總比不上這縣城的人多呀!”
章彩兒:“那是。”
三人擠來擠去的終于走到了廟門口,卻不曾想廟門口的人多如牛毛。
三人推推搡搡的排上了隊,章彩兒只覺著頭頂?shù)奶柧拖褚阉念^頂曬穿一般,一陣陣眩暈感襲來。
章彩兒:“我實在站不住了,你倆先排著啊,我在你們后面蹲一會兒,隊走了我往上竄。”
黑嫂:“行吧,你去我后面蹲著,你咋的了?”
章彩兒:“我頭有點暈?!?p> 黑嫂:“哎呀,是不是因為沒吃飯啊?”
章彩兒:“不知道呀…”
燕琴:“哎呀,要我說啊,大嫂,你這身子骨也太單薄了點?!?p> 黑嫂:“你說什么?從凌晨到現(xiàn)在,我和你大嫂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吃到了現(xiàn)在,你倒好,自己吃飽喝足了才出來,你倒還說得輕巧。”
燕琴:“嘁!”
黑嫂:“你看著你大嫂,我去找點水。”
燕琴:“我去我去,這總行了吧!”
黑嫂:“那你快點,錢你先付上。”
燕琴老遠(yuǎn)的瞅見廟門前有一處賣冰西瓜的地方,便跑去買了一碗。
黑嫂:“你再撐撐啊,燕琴去買水了。”
章彩兒蒼白的面孔映襯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的慘白,她點了點頭。
黑嫂:“哎喲,瞧你這臉白的跟個啥似的,再等等?。 ?p> 燕琴端著一碗西瓜水跑了過來,黑嫂接過去,舀了一勺放到章彩兒嘴邊。
三人分著把西瓜水喝完后,章彩兒的精神氣也慢慢回了過來。
三人站著、蹲著、坐著,把所有姿勢換了個遍,終于排了進(jìn)去。
章彩兒拿出提前備好的香,分給黑嫂和燕琴,三人便開始祈禱。
三人祈禱完,便往出走,走了一半,章彩兒感覺眼前好像過去了一個熟悉的人。
章彩兒拽住燕琴和黑嫂,說:“哎!剛剛是不是那邊過去了一個我們認(rèn)識的人?”
燕琴:“哎呀,這兒哪有我們認(rèn)識的人???”
章彩兒:“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章彩兒又退了回去,黑嫂和燕琴也跟在后面。
章彩兒盯著那邊正在拿著香跪在地上的人,驚訝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章彩兒捂著嘴定定的站在那里,燕琴湊上前,順著章彩兒的目光望過去,看清后便一下子坐在地上。
黑嫂:“怎么了?你們倆看見誰了?”
章彩兒:“沒…沒看見誰…快,我們趕快回去?!?p> 黑嫂:“什么呀?明明就看見了嘛!我看看誰?。俊?p> 黑嫂一眼看過去,便看見了跪在那里的明誠。
黑嫂:“那…那不是明誠嗎?”
章彩兒:“你也看著是明誠嗎?”
黑嫂:“是啊,這不都明眼放著是明誠嘛!”
章彩兒一把拉起地上的燕琴,說道:“快起來,快起來啊,還愣著干啥呀?要不待會兒讓明誠發(fā)現(xiàn)了那還了得?”
章彩兒正要拉起燕琴,鐘明誠偏在此刻轉(zhuǎn)了身。
鐘明誠也沒想到,他在家里人面前維持了那么久的知識分子的作風(fēng),會在今天這一刻崩塌的徹徹底底。
鐘明誠鎮(zhèn)靜的面孔下是慌亂不已的內(nèi)心,他扶了扶眼鏡,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燕琴早已嚇到腿軟,想著站起身來往回跑,奈何腿軟到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
鐘明誠一步步走到她們面前的時候,燕琴已經(jīng)慢慢站了起來。
鐘明誠強裝鎮(zhèn)定道:“大…大嫂,你們…你們怎么在這兒?”
章彩兒:“我…我”
黑嫂:“那你怎么在這兒呢?”
鐘明誠心底里把黑嫂罵了個遍,面上帶著微笑剛要說話時,燕琴卻一把抓住了鐘明誠的胳膊。
燕琴扯過鐘明誠的胳膊,掰開鐘明誠的手,使勁的往自己臉上扇,邊扇邊哭哭啼啼的喊:“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明誠,你打我吧,是我給你丟了臉,我不該來這里,對不起…”
這一鬧騰,黑嫂問的話沒有人記得了,反而倒勸起燕琴來。
鐘明誠看了看燕琴,便將計就計,扇了燕琴一巴掌,怒吼道:“你個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你跑來廟里干什么????我們身為知識分子家庭,你竟然卻如此迷信,還跑來廟里,是想給我抹黑嗎?”
燕琴一個勁的哭喊道:“對不起,對不起?!?p> 章彩兒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這一切,轉(zhuǎn)而跟著燕琴道起歉來:“對不起,明誠,對不起,你別怪燕琴,都是我,都怪我,大嫂老實,沒想到你是干部這一層上,不知道這樣做會影響你的形象,對不起…對不起…”
黑嫂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細(xì)細(xì)想來,鐘明誠自己不也是在那里燒香拜佛的嘛!這一家人碰到一起了難道不是好事情嗎?怎么弄的像做賊似的。
鐘明誠陰沉著臉,說道:“出去吧!”
幾個人出了門后,鐘明誠轉(zhuǎn)身說道:“我之所以來了這里,是因為早上出去辦公的時候,我就看見了你們,所以,我一路跟著你們來到了這里,我本以為你們不會干這樣的事情,可你們卻偏偏來了這里,我跟著你們走了進(jìn)來,他們非得讓我也拿著香拜一拜,轉(zhuǎn)身就碰到了你們,我對此很失望,沒想到我們知識分子的家庭里面還有像你們這樣的人,我很生氣?!?p> 燕琴:“對不起…”
黑嫂用不屑的眼神大量了鐘明誠一番,說:“你罵你家里人可別帶著我一起,我又不是你家里人,我也不是什么知識分子的家庭,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哼!”
鐘明誠:“黑嫂,我是管不著你,可我作為一名知識分子,我還是希望我們村里的人能少一點像你一樣不信科學(xué)卻信牛鬼蛇神的人!”
黑嫂聽了這話后,整個人就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般,怒道:“鐘明誠,你幾個意思?你不就學(xué)了幾個字,會認(rèn)幾個字嗎?不就在縣城里當(dāng)了個官嗎?你牛什么?你橫什么?”
鐘明誠指著黑嫂,說:“你…我不跟你這種人一般計較,你…我懶得跟你講大道理!”
黑嫂:“大道理?喲喲喲,誰稀罕呢?活了半輩子,什么大道理沒聽過,什么大場面沒見過,你還大道理?道理懂再多了有什么屁用?還不是遇上事情了就不懂了?”
眼看著兩人還要吵下去,章彩兒忙拉住黑嫂,說:“哎呀,別吵了,別吵了…”
黑嫂:“你們倆走不走?不走我走了,真晦氣!”
鐘明誠:“哼!”
章彩兒:“那明誠,我們就先走了??!”
鐘明誠:“我希望以后在明縣不會看見你們幾個?!?p> 黑嫂本想轉(zhuǎn)身就走,聽見這話,氣又竄了上來,罵道:“什么東西?當(dāng)了個狗官就不認(rèn)識自己是從哪來的了?什么人嘛!我們幾個還沒來得及吃口飯,我們要走也是吃了飯再走,我就想不明白了,人家們也有在縣城當(dāng)官的,家里人來了人家們百般接應(yīng),你倒好,帶著我們逛一逛縣城,讓我們吃幾口飯走也行,沒有這些也就罷了,還說讓我們以后別來明縣,你什么意思啊?合著這明縣是你的不成?憑什么不讓我們來?我還偏來,你能把我怎么樣!”
鐘明誠:“你…你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黑嫂:“我管你什么狗什么象的,我看你是長著長著就忘了自己是誰了!你家里人把你當(dāng)寶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我可不把你當(dāng)寶貝,比你厲害的人這個世上多了去了,說白了你就是命好,你爸疼你,你大哥疼你,你大哥自己不上學(xué)去打工也非得供你上學(xué),你倒好,學(xué)成了就長本事了,當(dāng)官這么長時間,我也沒聽見你叫哥,你爸一家人去縣城逛逛,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原來是土雞變鳳凰了,不認(rèn)人了,看你這樣子,你哥他們要是來這里碰上你了,你是不是還得把他們都趕出去?”
鐘明誠青筋暴起,臉也憋的通紅,這種說到自己心上的話像刀子一樣插在自己的臉上,他大吼:“夠了!”
章彩兒:“哎呀,對了對了,趕緊的,各回各家??!”
燕琴也拉住鐘明誠,說:“明誠,明誠,快回去?。∥覀冏约夯厝チ?,你別擔(dān)心我們??!”
鐘明誠:“滾!”
黑嫂:“嘖嘖嘖,瞧瞧,這知識分子的樣子,人模狗樣…”
……
一場鬧劇過后,三個人蹲在路邊,章彩兒和燕琴的眼睛通紅,還時不時的傳來陣陣抽泣聲。
黑嫂:“你們倆夠了啊,哭啥哭?”
燕琴:“你當(dāng)然不哭,明誠又不是你家男人,你說現(xiàn)在可怎么辦啊!”
章彩兒:“都怪我!都怪我!”
黑嫂:“哎呀,我今天把話放在你這里,鐘明誠在這里遇上我們的事情,只要我們不和任何人說,他就一定不會和任何人說,你們信不?”
燕琴和章彩兒異口同聲道:“為啥呀?”
黑嫂:“因為他也在廟里??!”
章彩兒:“可明誠在廟里是因為看見我們來了?。 ?p> 黑嫂笑了笑,說:“你個傻子,你沒看見人燕琴沒讓明誠難堪嘛!在明誠解釋前先道了歉,給明誠留足了面子的嘛!”
燕琴:“黑嫂,你這話也說的太白了點,自家男人,我不給面子,難不成還指望別人給我面子嘛!”
黑嫂:“唉,說來說去,就屬這彩兒傻了!”
章彩兒:“你們這說來說去的,我一個字也沒聽懂!不聽了不聽了!”
黑嫂:“不聽了,也不說了,要我說啊,我們好不容易來縣城一趟,不如吃個飯再走,你們說怎么樣?”
燕琴:“你這剛剛還罵我家男人呢,轉(zhuǎn)眼又和我吃飯,我才不去呢!”
黑嫂:“你愛去不去,反正我去,我也領(lǐng)著你嫂子去?!?p> 章彩兒:“哎呀,你倆別再吵起來了,這頭都超破了,咱們?nèi)コ燥?,要是碰見明誠咋辦啊!”
黑嫂:“嘁!碰見就碰見唄,他還能吃了咱們不成?快起來,麻溜點,咱們走!”
章彩兒:“嗯,燕琴,快走!”
燕琴:“哎呀,我不去,飽著呢!”
章彩兒:“快走啊,家里的哪有外面的香!”
三人推推搡搡的進(jìn)了牛肉面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