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上十點(diǎn)半，我的父母失落回來，身后依舊沒有她的身影。
我的妹妹周溪，還沒有回到自己有深愛著她的地方。
我的父母看到陳靜在我家，說：
“小靜你也在啊，謝謝你照顧他啊，不如你今天就睡這吧，剛好他的妹妹沒有回來?！?p> “這不好吧，這畢竟是她的房間。”
“沒關(guān)系，周溪她也非常喜歡你，經(jīng)常說你對她好。而且，這屋子亮著燈，也讓我好過些。你和你父母說一下，就住在這吧，就一晚，好嗎？”
“好吧，那我給爸媽打個電話。”
我的母親點(diǎn)點(diǎn)頭，打開熱水器去洗澡，隨后關(guān)上門去睡覺。
我看著陳靜打電話的背影，看到她在陽臺上的背，眼淚就向下流去。
她打完電話，站到我面前，很認(rèn)真的問我：
“周然，你真喜歡我？”
“真喜歡?！?p> “那就不要把我當(dāng)作你妹妹，好嗎？”
“好。”
她沖我揮了揮手，小聲說了句晚安就關(guān)上房門睡覺去了。
我也轉(zhuǎn)身回屋。
這一夜，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天蒙蒙亮，才沉沉的睡去。
在模糊的夜里，身邊貌似有什么來到我身邊，摸我的手，親吻我的額頭，然后臉，像是遲疑后親吻我的唇。
然后睡在我身邊，靜靜的睡著，手像是浮空一樣抱住我，若有若無的觸摸讓我的心安靜。
我聞到熟悉的洗發(fā)水味道，像是我的，妹妹的。
那個身影輕輕說：“希望她早日回來?！?p> 緊接著，那個身影就關(guān)上門退去。
我在這過程中想起床，想說話，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靜靜的躺著，像是睡了一樣。
————
第二天早上，快中午的時候。
我醒來，睜開眼睛看到前面有一張安靜的臉。
陳靜睡在我的身邊。
她正盯著我笑，看我起來后戳了戳我的臉。
我問：“你怎么在這？”
“你父母出去找了，讓我等一會叫你起床，所以就這樣咯~”
我輕輕摸她的頭發(fā)，一下一下的，從頭頂?shù)桨l(fā)稍。
“陳靜，你想做的事情完成了一點(diǎn)?！?p> “是啊，如果以后每天都可以這樣就好了。”
“有一天一定會的。”
“嗯。”
我盯著她的眼睛，說：
“我昨天夜里啊，感覺到有人來我這屋里了，親了我，抱了我，然后才走。好像一場夢??！”
“就是夢啊，對吧?！?p> “對，就像夢一樣美麗的女子?！?p> 我撐著床起來，穿好衣服，看到桌子上有早餐，問陳靜：“是你做的？”
“不然還有誰？”
“謝謝?！?p> “更我還客氣嘛~”
“不用，可是我就是想說。對了，我想出去找找，你可以陪我一起嗎？”
“好啊，陪你嘛~”
“謝謝。”
我輕輕抱住她，在她耳邊用我最輕柔的語氣說：“真的很謝謝你?！?p> “只要你喜歡我，我就會義無反顧的為你做的。”
“不要說這樣的話，我會想親你的。”
“想親就親好了?！?p> “真的？”
“假的，親我的話我會打你哦！”
“謝謝。”
“又謝謝我，不是說了不要說謝謝嘛！”
我親吻了她的額頭，然后松開她，說：
“快走吧，早點(diǎn)出發(fā)！”
“那也要吃些東西??！”
————
我和陳靜并肩走在公園的路上。
我的手和她的手若有若無的接觸。
“我妹妹很喜歡來這里，她說這里安靜，特別說有些地方，就是那片槐樹林?！?p> “我們?nèi)タ纯窗伞！?p> “好，我的妹妹說，槐樹招鬼，那些老人家怕邪乎，就不去。所以就安靜。她喜歡在那里讀書，讀一個下午。我就陪她一個下午?！?p> “真好?！?p> “我啊，曾經(jīng)在槐樹林做了一個夢。”
“在那睡著？不怕夢到邪乎的東西嗎？”
“沒有，夢的東西很美好，就像是昨夜那個溫柔的吻一樣。”
“夢到了什么？”
“夢到我躺在一片槐樹林下看夕陽，面前是好大一片湖，樹影就倒映在湖水上。蜻蜓啊，蝴蝶啊就在上面飛，開著荷花，枝葉滿塘?！?p> “有誰？”
“除了我誰也沒有，我就在那里坐著，盯著湖看，眼前的太陽我就不知道是日出還是夕陽了，在時刻變化，緊接著我就被吵醒了，一個極其歡快的聲音吵醒的，然后我的嘴里就被塞了糖果。”
“你妹妹？”
“對，我妹妹。你看，我夢里的那片湖就和眼前的這個一模一樣?！?p> “真一樣？”
“真一樣?！?p> “那糖是什么味道的？”
“橙子味。”
————
夜，我回家。
陳靜在家門口和我放開。
我看到鞋架上多了一雙鞋。
白色的運(yùn)動鞋，小小的，上面帶著泥土。
我連忙打開門，看到我的父母坐在沙發(fā)上露著愁容。
我問：
“周溪是回來了嗎？門口的鞋子是誰的？”
“回來了，只是她一回來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整個人都瘦了，看著就心疼，可不知道為什么，即使一句話不說?！?p> “我去看看吧?！?p> “好，你去也好。”
我敲了敲妹妹的房門，沖著門喊：
“是我，周然。”
我的父母就在客廳看著我。
緊鎖的房間里安靜的像是沒有人一樣。
“周溪，是我，周然，我回來了，你想我了嗎？”
房間里依舊安靜，像是下了雪的夜晚一樣安靜。
我看著父母，說：“你們可以一起出去買點(diǎn)東西嗎，我想她一定想吃些好吃的，買個小蛋糕，巧克力的。再買兩個甜甜圈，買個糖，奶茶。趁著夜還沒有完全褪散，我有些話想和她說?！?p> 爸媽點(diǎn)頭后就出門了，我聽到門關(guān)上的聲音，坐到我妹妹的面前。
然后我就像是一個老家長一樣，在門口說起了自己有多么擔(dān)心她，找了她多久。
“我找了你兩天，從知道到結(jié)束?！?p> “我很擔(dān)心你......”
前面的話僅僅是像做樣子一樣，我開始說別的。
從新開的面包店到老口味的奶昔。
小區(qū)里貓咪對貓薄荷的迷戀到老人家身上獨(dú)有的氣味。
從街邊的小吃到放學(xué)后聞到的巧克力香味。
我把這些天對她想說的一股腦說出來，突然感覺心里安靜了，什么都沒有了，我可以放心了。
她在我的身邊，她好好的，她活著。
只是她現(xiàn)在在生氣，沒有理會我。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煩惱，把自己鎖在門里。
門里傳來了聲音，像是門鎖轉(zhuǎn)動一樣。
“進(jìn)來?！?p> 我的妹妹帶著命令的口味說出這句話，接著就拉著我的胳膊，把我拽進(jìn)屋里。
她靠著門，長長的頭發(fā)遮住她的眼睛。
“怎么了，周溪，在生我氣？”
“沒有，我說，哥哥，能把一切都告訴我嗎？”
“告訴你什么啊？我也是一頭霧水的?！?p> 周溪的聲音帶著顫抖，用近乎哭一樣的聲音說：
“你不知道嗎？”
“對不起，我可能真的不知道，你說的是指什么，我不是很明白?！?p> “就是身份的事情，我和你的關(guān)系，和爸媽的關(guān)系?！?p> “你在說什么啊，你是我妹妹，是他們女兒，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shí)，誰都無法拒絕的真相?！?p> 周溪搖了搖頭，抬起頭看著我問：
“你真的不知道？”
我無法繼續(xù)欺騙她，只好站在原地靜默不語。
“哥哥，果然你是真的的?！?p> 我搖了搖頭，想說什么，可是打斷了我，接著說：
“沒關(guān)系的，知道你并不是故意瞞著我或者怎么樣，知道你有自己不說的理由，這些我都不怪你，我自己也隱隱約約的感覺出來了，不是在你身上，是我自己發(fā)現(xiàn)的。
“我...不知道怎么說，怎么去安慰你，可是我希望你可以明天，打心里明白一件事，我們無論怎么樣，都是一家人。”
“哥哥，你放心，我會一直用這個稱呼。你知道嗎，真正讓我害怕的不是這，是謠言，是謠言一樣的敵人，在不停的打擊著我，說我的各種各樣的閑話，讓我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都是一種過錯。
他們說著各種各樣的閑話，什么我的模樣一點(diǎn)也不像你，為什么你那么高我卻太矮，為什么你說話的聲音好聽而我卻是一般，我們的長相又有那么多差距。
他們在無時無刻的向我傳達(dá)一個想法，我和你不一樣。
我就是在這樣的聲音里長大的，他們不停的質(zhì)問我，懷疑我，讓我在迷失的路上愈行愈遠(yuǎn)。
我的朋友見過你，問我你真的是我哥哥嗎？為什么一點(diǎn)也不像，我聽說你們是雙胞胎哩！
我能怎么回答，只能用沉默和不知道來應(yīng)付了事。
問爸媽的時候，問為什么我和哥哥長得不一樣，他們說人都是不一樣的，要是長成了你這個丑八怪的模樣，女孩子會沒有人要的。
可是我的心里想要的真相，我和你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在記憶里，你就是我哥哥，但總是有人和我說你不是。
哥哥，你可以告訴我事實(shí)嗎？
我想知道。”
我聽著周溪說完，坐在床上的我不知道怎么做，把長相告訴她，還是繼續(xù)瞞著，讓她在迷惑和猜疑里想。
“周溪，其實(shí)吧，你應(yīng)該是我姐姐。”
我把父親告訴我的又告訴了她，讓她知道了一切，這些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是想做的。
可是她就在那里慢慢的聽完，然后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我問：“你不記得難過？”
“不知道，可是有一點(diǎn)安心，我知道了自己的位置，知道了我和你的邊界?！?p> “周溪，乖。”
“嗯。你能陪陪我嗎，像是小時候，以一個哥哥的身份來陪陪我。”
“可以，任何時候都可以?！?p> ——
“哥，你知道我想過自殺嗎？”
“為什么？”
“因?yàn)槲矣X得自己是一個被丟棄的孩子，沒有人要的孩子，我在這個世界都像是多余的物品。”
“怎么會，你算得上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了?！?p> 我摸著她的頭，輕聲安慰她。
“哥，你是喜歡陳靜嗎？”
“是，這個事情我不想去瞞著你?！?p> “你也瞞不住我的，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你喜歡她。對她就像是對我一樣溫柔，無微不至的。”
“我喜歡她，也喜歡你，只是不是一種喜歡罷了?！?p> “你對我就沒有什么非分之想嗎？”
“沒有，請原諒我吧！”
“沒關(guān)系的，你對我也差不多，因?yàn)樘^于熟了。對于抱著我，你有想法嗎？”
“有很多?！?p> “說你現(xiàn)在想的?！?p> “看著很苗條，躺著我懷里卻很重?！?p> “什么？！”
“沒什么?！?p> “還有什么想法嗎，哥哥?！?p> “想你，好想你，我已經(jīng)想你想到了脫了水的魚兒去想念海洋一樣。”
“我也是?！?p> 我摸著周溪的頭發(fā)，說：
“你餓嗎？”
“餓，兩天沒有吃什么好東西了?！?p> “你想爸媽嗎”
“想，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對他們。因?yàn)槲沂裁炊贾?，可是我什么都知道以后，我想我可以親吻你了?！?p> “為什么？”
“因?yàn)槲蚁胫x謝你?！?p> 說完，周溪把唇湊到我的額頭，說：
“謝謝你，一直那么照顧我，我會懂事的?！?p> 她在晚上摟著我的腰，在我懷里哭，說自己好害怕，害怕我都離開她，嫌棄她，把她扔掉。我又不知道該怎么做，該說些什么，我就只好抱著她哭，一遍又一遍的告訴她，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愛你，周溪，我特別喜歡你，特別的愛你。
然后她說：我好想要一個安慰的擁抱，好想要一份認(rèn)同的理解，好想有個人陪我靜靜的坐著，我想有個人陪我看明天的日出，這樣我會好受很多。
就那樣，我一直陪著她。
我就陪著周溪，一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出來。
她打開上鎖的門，看到在門口等待的爸媽，說：
“我餓了?！?p> ————————————————
我的妹妹回來后，生活像是又回歸平靜，什么也沒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