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慕的房間里,眾人都在,緊張者如薛家父子,早已無心聽琴,一雙手死死地攥著;
興奮者像軒轅小,手里的長弓已經(jīng)拉開如滿月,準(zhǔn)備朝外射箭;
平靜者看乘風(fēng)、破浪,他們在窗前原地待命似乎久經(jīng)沙場;
悠閑者如公子上官慕和云兮,儼然已經(jīng)成竹在胸。
客棧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房頂上、窗子外,甚至是大堂樓梯上都已經(jīng)站滿了黑衣殺手。
人數(shù)不下上百人了,看來這是打算最后一次伏擊,要來個魚死網(wǎng)破了。
上官慕的唇角飛揚(yáng)了起來,如果不是云兮想到了擺陣的法子,可能今天就是一場血戰(zhàn)。
有了這陣法,他們只要在屋子里踏踏實(shí)實(shí)喝茶就好了。
“老師,要下盤棋嗎?”
云兮的琴聲已經(jīng)響起了,外面的肅殺之氣就連沒有武功的薛家父子都感覺到了。
薛禮看著在場的人,他知道有些人善于用陣,只是他沒有親眼見過奇陣,更沒有想過擺個陣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琴弦動處,聲音產(chǎn)生的波動震動了客棧內(nèi)的陳設(shè),那一聲聲共鳴中,似乎傳來悠遠(yuǎn)的哀嘆之聲。
一聲一聲,聲聲植入人心,那哀怨如泣如訴,又彷徨無助。大陣開啟,那客棧便發(fā)生了變化。
“不要!別離開我!”有的人看到了無盡的懸崖。正哭喊著讓自己看到的人不要離開。
“為什么?為什么?”有人看到了殘破的家園,感受到了自己的饑寒交迫和眾叛親離。
“快放手,不然我殺了你!”有人看到的是曾經(jīng)的利益之爭,動輒就要舉刀殺人。
共鳴又一次響起,外面的人都陷入了各自的迷陣。
房中,薛玉已經(jīng)和上官慕展開了棋局,一來一往間,棋盤上已經(jīng)廝殺了十幾個回合。
薛禮從旁邊看著兩個人下棋,聽著云兮彈琴,竟是漸漸地放松了下來。
琴音漸入佳境,那裊裊余音之中帶著點(diǎn)點(diǎn)勁氣又一次引起了周圍事物的共鳴。
“今天慕兒真的讓為師大開眼界了?!?p> 薛玉放下手里的棋子不再落子,上官慕則笑了笑收起了棋子。
“師父見多識廣,這等雕蟲小技瞞不過師父?!?p> “雕蟲小技?”
薛玉看著一派悠然的上官慕,只覺得能有這么一個徒弟當(dāng)真是不枉此生了。
不過,這位云姑娘竟是如此強(qiáng)大,一身武功不說,還有這絕妙的琴技,再看這從容的氣度和通身的氣派,這不像是一位姑娘,倒像是一方霸主。
“你們能把這么隱秘的大陣輕易擺出,為師都不得不佩服。云姑娘,老夫低估你了?!?p> 云兮聽到薛玉的話朝薛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嘴角勾勒出的弧度讓上官慕一喜,只可惜云兮那笑并沒有展開,而是隨著那頷首的動作隱去了。
“老師說笑了,云兮不過對這些感興趣而已?!?p> “云姑娘的興趣當(dāng)真是讓人大吃一驚?!?p> 薛禮不得不感嘆,上官慕真是有一雙慧眼,竟是得了這么一位非凡的女子,試問哪家女子以研究陣法為興趣,又有哪家女子會整天舞刀弄槍。
云兮無所謂地朝薛禮頷首,手上的動作未停,外面很快便聽到了打斗聲,這是開始自相殘殺了嗎?
薛家父子從旁猜測的時候,云兮耳朵動了動微微皺起了眉。
這個陣法有致幻作用,似乎外面的人抵擋不住幻象的引誘,已經(jīng)開始了屠殺。
陣起無悔,云兮雙手歸于平靜,輕輕把手掌放于琴弦之上,心有不忍。
“有人殺心太重,這次的殺孽無法避免了?!?p> 云兮無奈搖頭,為了上官慕自己也是沒了原則。只希望這樣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嫂子,今天你要是不困住他們,可能他們就殺了我們了?!?p> 軒轅盡職盡責(zé)地守在自己的那扇窗邊,看到她于心不忍,很認(rèn)真地對云兮說。
“軒轅公子說得沒錯,不用太過難過,殺惡人等于做善事。能被陣法困住并舉刀殺人的人,內(nèi)心的惡是遮掩不住的。”
“是,多謝老師?!?p> 薛玉的話給云兮打開了一扇窗,最起碼她沒有那么難過了。
這幻音迷陣,困住的不過就是一個人的善與惡,善多則善念生,惡多則惡念活。
善生得活,惡生得死。一切都是內(nèi)心的選擇,他們怨不得別人。
“此陣一開,就算是武功再高的人,出陣之后也會有一段時間的虛弱期,待他們虛弱期過了,咱們也回到京都了。
所以,淋兒此舉實(shí)際上是減少了殺戮?!?p> “師兄說得好,我也同意。這陣法一開,咱們便不必廝殺了。這是一件好事情?!?p> “姑娘,就算今天不起陣,那些人也還是要來動武的。
咱們?yōu)榱俗孕l(wèi)也還是會殺人的。這陣法至少不會讓咱們親自動手染血了?!?p> 乘風(fēng)知道云兮心中不忍,只是現(xiàn)實(shí)擺在眼前,這大陣的威脅與刀劍相交的兇殘比起來要溫柔得多。
眾人聽了乘風(fēng)的話都沉默了,包括云兮也知道,他說得很有道理。
外面此時已經(jīng)了亂作一團(tuán),眾人卻不曾理會。上官慕走到窗前的小幾上,把房間中的小香爐拿了起來。
他看向薛玉,打算把自己的猜測告訴薛玉。
“老師,今天客棧里用的毒,中毒后查不出來,只會令人昏迷。我想當(dāng)年睿王府的人有可能就是中了此毒。
此毒一出,睿王府就會陷入沉睡,那么放火后就不可能有人逃出。
不過,想要放此毒并不容易,需要在各處都放上香爐,點(diǎn)上香火。想要同時做到這一點(diǎn),睿王府就需要有多個內(nèi)應(yīng),就像今天的客棧?!?p> “客棧中的人都中了此毒,對方還是派了這么多的殺手上門,真是不把我們置于死地不罷休??!”
薛玉無奈,他與四皇子之間已經(jīng)勢如水火,將來如果四皇子登基為帝,那么自己甚至自己全家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對方知道我們手里有解毒丸,為了以防萬一便派了殺手過來,也好做到萬無一失?!?p> 上官慕知道,那人定是要趕盡殺絕了,看來為了上官家和薛家他們都要為睿王府翻案了。
只是現(xiàn)在圣上的態(tài)度不明,他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夜無話,門外的人陷入迷陣自顧不暇,根本沒有人來打擾房中的人。
而房中的人為了安全起見誰都沒有休息。
黎明即將到來,為了不給客棧的客人造成恐慌,上官慕讓乘風(fēng)和破浪把外面的痕跡收拾得干干凈凈。
乘風(fēng)和破浪出門時,大堂和樓梯處有著五具尸體,門外也有兩具,在客棧的房頂上有打斗過的痕跡卻是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可見只有落到陣中的人才會受不得迷陣驅(qū)使失去理智。
當(dāng)晨光照到大地上之時,一行人,兩輛馬車?yán)^續(xù)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云兮摘掉了礙事的帷帽,換上了干練的男裝。在女子中,她的身量算是高挑的,穿著男裝不過是略顯瘦弱了些,卻也像模像樣。
初次看到云兮男裝時,薛玉心神一晃,他已經(jīng)好多年沒見過女子扮男裝了。
自己那個不理世俗規(guī)矩的妹妹年輕時就喜歡扮男裝到處瞎折騰,最后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給折騰到江湖去了。
堂堂太傅之女,貴族中有名的病嬌才女,竟屈身給一個江湖草莽做了夫人。
為了此事自己一家人沒少無奈嘆息,不過好在那個張洛對青兒不錯,可以說是言聽計從,青兒所求也算圓滿了。
前一陣青兒又得了一個孫子,心中歡喜,給薛府上下送了不少好東西。
當(dāng)時他也是無奈,自己這個妹妹本事太大,十幾歲就女扮男裝在外面做了生意。
神不知鬼不覺給自己賺下了偌大的家業(yè),他們薛家也跟著沾了不少光。
看著眼前這個神采樣貌都不輸于自己妹妹的姑娘,薛玉知道,她的未來定是不可限量。
這個姑娘有著不輸于男兒的氣度,和自己這個徒弟十分般配。
“老師,上車吧!”上官慕見薛玉一直盯著云兮看,心中擔(dān)心他看不慣云兮穿男裝,害怕他責(zé)備云兮。
其實(shí)上官慕是想多了,薛玉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云兮幾次救他性命,他心里都記得呢!
薛玉聽了上官慕的話回過神來,邁步上了馬車。兩輛馬車只有一個秋實(shí)肯定是不行的,于是乘風(fēng)便充當(dāng)了薛玉的車夫,以方便保護(hù)薛玉的安全。
坐在馬背上,云兮催馬前行,自己這一行還真是精彩,這還沒有到達(dá)京城呢,她就聞到了硝煙的味道。
那如果到了京城又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情形呢?
這一天,上官慕等人依然不緊不慢地前行,沒有追殺,也沒有特別的事情發(fā)生。
眾人不相信那人會就這么算了,當(dāng)年他能把睿王府搞得滅門,此時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薛家,現(xiàn)在恐怕上官家也成了他要對付的目標(biāo)了。
薛玉坐在車中閉目養(yǎng)神,恍惚中便記起自己高中探花那一年,和自己一起跨馬游街的另外兩個人。
當(dāng)今的丞相,曾經(jīng)的相府公子上官屹,以及另一個人,那位的親舅,如今的都御史洪士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