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點,看著點——門!”秦遠知小心護住女兒的腦袋,輕聲提醒秦彌顯,跟著他上樓。跑到他前面,打開房門。盯著他將睡得沉沉的人小心地放在床上,蓋上被子,從門外合上房門?!皬涳@,你今晚去實驗室嗎?”
“叔父,您是還有什么事嗎?”秦彌顯跟在他的身后,沿著樓梯往客廳繞。
“彌稔值班去了。我得去三房走一趟。憶芝想要林霏過來陪她。她一個人睡著,醒過來家里沒有人,我不大放心?!?p> “那您放心過去吧。我在客廳里看會兒書?!彼介T口,“叔父,最好能今晚就接過來?!彼嗔巳喽亲樱旖菑澠鹨粋€微妙的弧度。
他點頭微笑,轉(zhuǎn)身,抬腳,又放下,轉(zhuǎn)回頭?!皬涳@,你是不是?”
“叔父,您問什么?”
“哦,我是想問你,憶芝這次回來。你晚上如果不忙,能不能……”
“昨天晚上就都趕出來了。我晚上會在家?!?p> 他大概明白了,點了點頭,朝他揮了揮手,關了屋門,朝著抬眼就看得到的另一套獨體別墅走去。身旁的路燈閃了兩下,仿佛在跟他打招呼。他帶著輕松、愉悅的心情也朝著路燈打了個招呼。
“我怎么不能計較了?別的不說,總共就四家。親生的,可就只有你和他秦遠知。憑什么就因為他生了女兒,就能分那么多家產(chǎn)?你倒是想得開,什么都不要。那是因為你有股份,你不怕!我嫁給你多少年了?你有為我想過嗎?”江苓蕓脆亮的聲音從右手邊傳來。
天還沒黑就開始吵了嗎?他抬頭朝那間別墅看了看,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因為女兒回來了,這個家,他也是極少回的。只聽說他們經(jīng)常吵,如今看來,那不是空穴來風。
兄弟四個住在一個小區(qū)里,是秦遠仲的主意。這個別墅小苑,就是他名下的公司開發(fā)的。仔細想想,也不能怪江苓蕓吵鬧。
老爺子把房產(chǎn)交給老大管理,船務交給了老三,投資公司和酒廠交給他。日化企業(yè)說是二房的,但早就劃在了秦彌顯和秦彌稔兩兄弟的名下。對于江苓蕓,可以說是一分錢交代也沒有。
屋里又傳來一陣“哐啷”聲。他想起了上周停在這邊院子里的一輛小貨車,好像送的都是嶄新的碗盤。當時他還納悶,二房里就他們兩個人,怎么要換那么多餐具?,F(xiàn)在看來,大多不是拿來用的了。
他仰著頭,看著二樓南面的窗戶,不知不覺地愣神。秦遠致從窗戶里探出頭,看見了他,朝他微微搖了搖頭,伸出手,關上了半掩的窗戶。
“苓蕓,鬧夠了吧?你、我,都這個歲數(shù)了。這么多年,秦家是缺你吃還是少你穿了?你總這么鬧,究竟是為了什么?”
合上的窗戶,沒能擋住秦遠致無奈的嘆息。他也跟著嘆了一口氣,再抬頭看看左手邊,三房的燈已經(jīng)都亮了。身邊的路燈也開始眨著困倦的眼睛,緩緩亮了起來。他抬手看表,匆忙趕路,時間不早了,別讓人以為自己是去蹭飯的。
走到三房門口,抬手想要敲門,又停了下來。他批判了一下自己當下的舉動,然后,用左手手掌,輕輕蓋住良心,隔著門板,側(cè)耳傾聽。
“霏兒,霏兒!哎喲,你別來回跑了,讓阿姨做吧。你坐過來,讓我看看。”林蓁的聲音終于恢復了正常。他無聲地呼了一口氣,大概也就只有在這個房子里,她才能放松下來。
“看吧。好看嗎?”林霏的聲音倒是一如既往,永遠沒有語調(diào)。
“臭丫頭。坐過來。你這趟回來,簽證辦了多久?”
“我?看情況?!?p> “唉!霏兒,你怎么總是待不住呢!”林蓁嘆了口氣,“是不是因為彌璋?”
“沒有。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是忙?!?p> “能有多忙?忙,你可以不回來。做什么每次回來都跟個賊似的。你坐我這邊來,現(xiàn)在跟姑母也生疏了?”
“你知道的,叔公不喜歡我往老宅里去。”
“我不知道,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姑母,別騙我了。我都明白。好在呢,這回憶芝回來了。一切就要好了。叔公也不用老防賊似的看我了?!?p> “唔?什么意思?你這鬼丫頭,又瞎猜什么呢?”
“我沒瞎猜。叔公是怕表哥不愿意,看著表哥跟誰說話,他都擔心。他只是不了解,表哥呢,其實是懂的,也很小心。他周圍也沒什么人能說話了,除了能教訓我,就剩我哥了。跟我哥聊多了,更可怕?!绷嘱鋈弧翱┛钡男Α?p> 秦遠知站在門外,恍惚了一秒,明白了話里的意思,也跟著偷偷笑了笑。
“姑母,生日快樂?!?p> “你呀!偷偷摸摸的,就為了回來給我過個生日。然后呢?又跑?也不知道躲誰?”林蓁埋怨的同時,似乎又在笑,“這是什么?你從哪里弄來的?”
“喜歡嗎?我搶來的。你藏好了,等我刑滿釋放。”
“你這鬼靈精,又胡說。這個,你又花了多少錢?公司搞好不容易,別老給我花這些錢了?!?p> “不喜歡,那還給我。我拿去賣了,確實能換不少錢。我換酒喝?!?p> “瘋丫頭,松手。拿這個換酒,換多少?喝死你!”
“姑母,口是心非了吧。我給你戴上?!?p> “別。哎呀,快別鬧了。你這丫頭。涼!你給我,我收起來。”屋里傳來一陣追逐的聲音,帶著桌椅“卡拉卡拉”的響。
“姑母,玉石不戴?收起來?你可真想得出來。我給你捂一捂。來,不涼了。”屋里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姑母,等我八十歲了,給你買個放在桌上,那么大,玻璃種的,通體翠綠……”
“等你八十歲,我都成老妖精了。你做什么去?”林蓁笑著笑著,突然大聲喊。
“收拾行李。姑母,我晚上走?!?p> “你……又半夜走嗎?”林蓁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要走?那還了得?秦遠知慌忙拍打屋門,一時間竟忘了應該按門鈴。
“他四叔?”林蓁打開房門,站在門邊,眼里閃著點點淚光,“你怎么來了?是五丫頭有什么事嗎?”
他進到屋內(nèi),反身關上屋門,笑得有點虛偽?!耙彩?,也不是。”他刻意朝廚房看了一眼,暗示了一下她。
林蓁回首看了一眼廚房,朝他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問題。他坐到沙發(fā)上,抬頭朝樓上看了一圈,又看了一眼林蓁。林蓁狐疑地看著他,走到他對面,緩緩坐了下來。她的脖子上,多了一個笑口常開的彌勒佛。清澈透亮的碧玉,在燈光下閃著幽幽的淡彩。不需要細看,一眼,就能猜出價格牌上的五個零。
“他四叔,你這是?”
“哦。林霏呢?”
“上樓了,在房里。你過來,我倒想起點事。”
“嫂子,你說?!彼约悍_茶幾上的一個水杯,倒了一杯水,捧在手里。
“我聽說,五丫頭剛回老宅的時候,就遇上老大家的秦念了。你知道嗎?”
他點了點頭:“唔,憶芝跟我提過。說是在前院里碰見的?!?p> “遠知,你可得上點心。這事,沒那么巧。”林蓁捏了捏膝蓋,“我昨晚回來,老宅那邊就有人給我這邊的廚房阿姨送了信?!?p> 她開始了繪聲繪色地轉(zhuǎn)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