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
周詳縮頭縮腦剛坐回車里，就喊了一句，接著下意識地跺了跺腳，搓了搓手，并用哈氣暖了暖。
冬夜的寒風刺骨，透著一股將人擠壓成冰坨的力道，還好車內的暖風開足了。
大家都沒有說話，眼睛始終注視著火光沖天的現(xiàn)場。每個人的臉，都被那慘烈燃燒的烈焰映紅了，火光大家的眼仁里忽明忽暗的閃耀。
但是何志偉和王必成的耳朵卻靜靜豎立著，他們當然不是兔子，但在這種氛圍里，能夠感受到他們在等待接收“包打聽”打探來的消息。
但周詳沒有像以往那樣自動透露案件內情，而是把頭伸向了駕駛位，看著何志偉的臉說：
“何哥，我剛出去，就在警戒線外，看見章記者了。”
“什么她也在這？她沒死？”
何志偉心里一緊，難道章一楠真到了石盛豪的別墅？她逃了出來？何志偉心態(tài)有點兒崩。
“她死？為什么??！”
何志偉的問話把周詳搞蒙了。
“哦，我睡著了！”
何志偉假裝揉揉眼睛說，他怕周詳看出來他的想法。
“您會睜著眼睛睡覺了啊！比我爸還厲害，我爸在電視里看京劇都打呼嚕了，我只要偷偷一換臺，他準訓我，感情您和他一樣會睜著眼睛睡覺？”
周詳不是貶損何志偉，而是好奇而已，每次他爸罵他換臺，他總覺得不服氣。不知道他老子是不是能一邊打呼嚕，一邊睜著眼看電視。
“去一邊兒去，我有那么老糊涂樣嗎？”
何志偉有點兒生氣，周詳這小子拐著彎罵我老年癡呆啊。
“對不住對不住，何哥，我真不是說您老，我只是覺得我爸睡覺的本事大，能邊看電視，邊睡覺，還不忘罵我！”
周詳覺得有點兒委屈，他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你爸哪吒??？”
李賓不知道怎么醒了，懟了一句嘴。
“怎么了？”
周詳沒聽明白，這和哪吒什么關系啊。
“賓子說你爸三頭六臂！”
王必成沒一點兒笑臉，解釋李賓的這個冷笑話。
“那倒沒有，但他確實可以邊看電視邊打呼嚕，還能知道我們在說什么！”
周詳年輕，也不愿意得罪李賓，他的資歷比崔鵬都老，周詳還沒有和他吵架的勇氣。
“她什么時候來的？”
何志偉冷冷地問。
“她說她剛來?！?p> 周詳靠回座位大聲地說，因為暖風開足了。
“和誰在一起？”
何志偉不知道章一楠與誰在一起，是石盛豪，還是尉遲文號？難道是他們去KTV嗨歌完了，才來的這里？
他借著前擋透過來的火光看了看自己那塊老手表，快凌晨三點了，章一楠夠能折騰的了，這是玩美了啊。
沒被燒死在里面，算他們慶幸，何志偉沒好氣地想。
“她正和一群記者在一起，他們旁邊還有一大幫湊熱鬧的網紅，蹭熱度玩自拍，搞直播呢。”
“負責警戒的派出所民警沒敢走他們？”
李賓覺得現(xiàn)場秩序管理混亂，怎么能讓網紅碰瓷火災事故現(xiàn)場呢！不過這些人不睡覺嗎，這么快就能知道了爆炸火災現(xiàn)場了嗎，這速度讓正統(tǒng)的傳播媒體何以生存。
“他們呆在警戒線之外，也算不得違法。警察也管不了。”
周詳無奈地說。
“怎么管不了，把警戒線外推100米，如果不夠，就再推100米，讓他們拍不了照！”
李賓出著狠毒的招式。
“她怎么又來了？看來她的線人不止林亮一個啊，這神通大的，也真沒誰了?！倍颊f新聞媒體有神通，眼線廣，果然如此。
何志偉沒有透露消息。一是工作紀律不允許，二是他正在因為章一楠接受尉遲文號的邀請，參加盛豪公司的年會而不愉快呢。沒想到，章一楠根本也不需要自己，就又摸到了現(xiàn)場，所以說出來的話，有些酸雨飄飄，略帶內味。
何志偉剛終結了一個很典型的失敗婚姻，按說看開了很多，少了年輕戀人間的矯情，及無謂的爭端，但是只要是戀愛中的男女，依然會有荷爾蒙的反應，具有排他性，會吃醋會嫉妒，何志偉年歲30尾而已，韶華未逝，雄心未泯。
“那是，你還別說，這位章記者的神通，真不是一般的大！何哥，你可小心了啊，剛才她在埋怨你不夠意思，說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都不通報！她質疑咱們不是友軍，而是互相堤防的損友！她要去找武局給你‘扎針’，告你惡狀?！敝茉斠贿呎f一邊看著何志偉，似乎想從何志偉的表情上尋找一些理由。
大庭廣眾之下的火災本身，完全沒有秘密可言，秘密只是在火焰之后的故事，所以火災現(xiàn)場，真不是秘密。通知章一楠有火災現(xiàn)場，就是一個順水人情，何志偉刻意不通知章一楠令人不解。
這個世界資訊太發(fā)達了，網紅都可以瞬間聞風涌入，隨意解讀，但事實的真相永遠只有一個，被演義多了，事情就變模糊了，以訛傳訛，謠言四起，真能打敗謠言的利器是真相，往往是真相難覓。
“她想多了，拿著雞毛當令箭，以為武局一句話把她當成武局親臨，她就是武局了嗎？”何志偉停頓一下，雙手趴在方向盤上，扭頭看著周詳接著說：
“當時武局就是客氣一下，我真要把這話當真，我的腦子不是進水了嗎！一旦出了問題，打我個通風報信，我一點脾氣都沒有，到時武局都會怪我聽不懂人話，把假客套話也當真，他不活生生的把我吃了！而且駱秉承正愁找不到我的瓜落呢，就這一條，還不把我搞得萬劫不復，百口莫辯。羅鉞銘遇害現(xiàn)場，就已經給我上了一課，人不能不記打，而且這案子，水太深了，遠離記者就對了，當然記者遠離更好?！?p> 羅鉞銘遇害，這又輪到石盛豪家突發(fā)爆炸大火，這也太巧了吧！武局也一定是預感到了，才把大案隊調來待命。俗話說，事出蹊蹺必有妖，不知道還會有什么幺蛾子的事呢。
想著石盛豪在溫泉時，害怕的恐怖表情，何志偉心里也是陣陣發(fā)涼！紅顏未必禍水，但知道秘密太多的人，日子多半不會好過。
“老何，其實你完全可以通知她來，章記者幫助咱們不少，你不能總希望別人幫助你，人家有事求你，你就講原則，那樣咱就太不爺們了?！弊诟瘪{位置上的王必成顯然不以為然。
被老必一番搶白，何志偉感到前風擋玻璃上傳來了一陣熱潮，讓自己的臉上發(fā)燒。
“是，她沒少幫咱們，但是她也沒少給我?guī)砺闊?，裝神弄鬼讓咱們背鍋，要不是她搶先在報紙上發(fā)布消息，石盛豪也不會拿著報紙到派出所要人，也許就不會造成崔鵬打傷賴猴子的事件了。”何志偉攪著都不能說服自己的道理。心口不一，何志偉都不知道為什么要保密了。好像各種原因都有點，但那一條都搬不上臺面。
吃醋？有點兒，但更多的是擔心吧，一個兇殺現(xiàn)場，莫名其妙竟將個人卷了進來，有些奇葩，而且越陷越深，雪球越滾越大，前妻和孩子也被卷了進來，不得已只能是快刀斬亂麻，以離婚的方式進行了切割阻斷。
此時，眼前這場爆炸讓何志偉感到心底一陣陣發(fā)涼，他不知道石家豪宅的爆炸，是否與自己和石盛豪接觸有什么直接關系，但何志偉感到危險的腳步更迫近了，嘀噠！嘀噠！像身上綁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這比被人跟蹤監(jiān)控更可怕。
危險是一個人的，他可不想章一楠卷入太深。
他不知道武局讓記者跟蹤采訪的意圖是什么，是想借助外力，用章一楠制衡一下駱秉承的飛揚跋扈嗎，何志偉說不好，也猜不透領導的意圖。
“她那么做其實也沒什么錯，站在她的角度看，報道事件的事實，總是沒錯的吧，只是打亂了咱們自己的節(jié)奏，突發(fā)情況讓咱們陷于被動。而且咱們當時的被動，是因為石盛豪急于找到死者的日記，才故意弄出這么大的動靜，和章記者現(xiàn)場報道沒有關系。”王必成實事求是的說。
“她是沒錯，可是林亮卻是違法違規(guī)了，要不是魏民護著，他也許就被勸退了吧！泄密和通風報信可不是小事。”何志偉不想與王必成掰扯太多。
“此一時彼一時，這回是市局安排的記者深度采訪報道，你怕什么？而且章記者前天咱們剛去石盛豪公司查銷售的原始單據(jù)，你都不怕她泄密，今天石盛豪家突然爆炸起火，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你就怕違紀泄密，這恐怕是說不通吧？你是不是和章記者慪氣呢？”王必成顯然是替章一楠打抱不平，章一楠硬逼著駱秉承簽字，查死者手機里通話記錄，就是幫了王必成一個天大的忙，事不大，但挺難為人。
“你沒把她帶進來嗎？”李賓耐不住性子了，扭頭對著旁邊的座位上的周詳說，似有一絲埋怨，這么一個寒風凜冽的夜晚，讓同甘苦女記者章一楠阻隔在警戒線之外，即失禮又有違人之常情。
“我沒敢，我哪敢擅自作主把記者帶進警戒線?！敝茉斂嘀樥f。
“那我去吧?！闭f著李賓就要下車。
還沒等何志偉阻止，駕駛位的車門突然被打開了，一陣冷風瞬間順著何志偉的后脖頸子刮了進來，何志偉正扭頭準備制止李賓下車呢，結果，身后的動靜著實嚇了何志偉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