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經(jīng)歷

　　程藝抱著女兒跟著張妤回到了店里。張妤一句話沒有問，開始忙工作。其實張妤滿腹疑慮，清清明明6歲了，程藝怎么會說她是5歲？哪有媽媽會記錯女兒年歲的？

　　小女孩睜大了眼睛，不懂媽媽剛剛為什么會說謊，老師說過謊話的孩子不是好寶寶！

　　“媽媽，你剛剛為什么說謊??？我明明六歲了，你為什么說我五歲呢？”

　　程藝親了親她的額頭，內(nèi)心非常歉疚，“清清，媽媽說的是周歲??！你虛歲是六歲，周歲呢，是五歲！”

　　清清鄭重地點頭，“嗯，我知道了媽媽，我有兩個記法?！?p>　　母女倆抱著親了又親。程藝不敢讓女兒看見自己的眼睛，此刻她的眼睛里已經(jīng)盛滿了淚水，快要滾滾而下。這么多年，她愧對自己的女兒，沒有給她一個完整溫暖的家，每當女兒可憐兮兮地問她，“媽媽，為什么班上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就我沒有呢？我爸爸，他什么時候來看我呀？”

　　她聽見稚嫩的聲音問起，總是忍不住的內(nèi)心情潮涌動，百感交集，她沒辦法雙眼直視回答女兒的問題，她在逃避，躲避，不忍欺騙。

　　當年，她孤身一人離開了Z市，原想回到家鄉(xiāng)，可是家鄉(xiāng)已無可以依靠的親人，無處可去的她只身來到S市。

　　初到S市，她在郊區(qū)和人合租，窩在一個狹小的臥室里，靠著曾經(jīng)的一點積蓄維持生計，然后她絲毫不敢懈怠，馬不停蹄的找工作，半個月后，她進入了一家電商公司。

　　沒多久，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有嘔吐，精神不振的狀態(tài)，本以為是胃不好，醫(yī)院一查居然是懷孕了！她悄無聲息地哭泣，差點暈倒在廁所里。

　　誰料想，竟然因為那一夜的風流債而珠胎暗結(jié)？她想過自己的處境，一個人生存尚且不易，還要再獨自撫養(yǎng)一個孩子，還會因為自己未婚先孕受到世人的鄙夷和唾棄，那將有多瘋狂，多艱難??！

　　她想過要打掉這個小生命，可是她不忍心啊，一想這個尚未來到人間的小生命因為自己而殞命，又心生不忍，猶猶豫豫，她哭了多少天，眼睛都快哭瞎了，最終一橫心還是留住了她，哪怕自己將來討飯要飯，被世人鄙夷也要生下他。

　　初入公司，因為她的美貌，對她獻殷勤的男生比比皆是，因為她的友善，女同事也對她很客氣，可是很快，她懷孕的事情被一個長舌婦得知了，然后整個公司全都知道了，而初入部門的時候，男同事們就打聽到了她單身的秘密。

　　要不說她單純呢，從未想過人心的復雜。很快，公司里謠言四起，同事們竊竊私語，說她不檢點，也不知道懷的誰的孩子。女同事們顯示出對她的鄙夷，都遠離她；男同事雖然還跟她說話，但是言語中卻透露出輕視。

　　那些人，背地里對她指指點點，她如何能不知？人言可畏??！直屬上級也對她頗有微詞，讓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如果不是為了賺錢，她恨不得立刻辭職。

　　直到技術部的那個齷齪男，乘著晚班公司沒什么人的時候?qū)λ鞒龇嵌Y的舉動，她哭泣著求他別這樣，那個男人竟然直言不諱地說：人盡可夫，裝什么純情？

　　她的忍耐到了極點，發(fā)瘋似對那個人又抓又打，驚嚇了辦公室里的寥寥數(shù)人。她最后的一點信念也被燃燒殆盡了，她主動辭職。

　　離開那天是上午，她抱著一堆東西，不知道去哪里，一邊哭泣，一邊胡亂地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來到一座人煙稀少的橋上，想起前程往事，肝腸寸斷，又想到未來茫茫不可期，心情郁結(jié)，一時想不開，想要跳河輕生。

　　就在她即將投河的一瞬間，一個陌生的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住了她的胳膊，死命地拖住她。

　　“你放開我！”她泣不成聲地說。

　　“放開你？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死嗎？”面前的那個女人心有余悸地說，“你有什么想不開的事情，非要尋死？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你爸爸媽媽知道會有多心疼？”

　　她哭得更大聲了：“我，我爸爸，媽媽，早就不在了？誰會心疼我？”

　　那個女人沒想到是這樣的，一怔，旋即又說：“那你好歹還有男朋友?。磕隳信笥选?p>　　她不待這個女人說完，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好了，好了，我不說，我什么也不說了。你快別哭了，跟我說說好嗎？我來給你排解。對了，我叫張妤，看樣子，我比你大幾歲，你叫我姐也行?！?p>　　這是張妤第一次見程藝，就是在這個狼狽不堪的狀態(tài)下。

　　“你松開我吧，我不會跳了?！?p>　　她往青石板上賴著，似乎要坐下去，張妤見她放棄了跳河的念頭，放開了她，也陪著她坐在橋上。

　　“跟我說說吧，嗯？”張妤說，一邊遞了一張紙給她。

　　“沒什么。”她接過紙，還是哭泣，并搖頭。

　　“你這樣，心事只會更重的，你如果說出來，會輕松的?！睆堟ピ谡T導她說出心事。

　　她擦了眼淚，仍是搖頭。

　　張妤見她不肯說，也不再追問，默默地陪著她靜靜地坐著。

　　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只會投來一絲好奇的目光，便又匆匆而過了。直到落日西斜，天色漸暗，她因為很長時間的平復，又念及肚子里的孩子，便不再有輕生的念頭。

　　“謝謝你，張……”

　　“張妤，女字旁加一個給予的給予?！?p>　　“謝謝你，謝謝你陪我這么長時間。我已經(jīng)沒事啦，放心吧，我不會再想不開了。”

　　“嗯，那就好。”

　　“真的謝謝你，耽誤你一下午的時間，真的不好意思！”

　　“沒事的。你想通了就好。對了，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以后有需要，可以來找我?！睆堟ミf上了自己的名片。

　　“好的，謝謝?！?p>　　一周后，她就來到了名片上的地址——彩風咖啡點，然后就在張妤的介紹下，成了彩風咖啡店的店員。半年之后，她生下了清清。

　　生孩子那天，她在床上疼得死去活來，似去鬼門關走了一遭；住院的那幾天，隔壁的女人，丈夫、公婆、爸媽，圍了一圈，噓寒問暖，而她只有張妤陪伴，凄凄涼涼地抱著女兒喂奶；坐月子的時候，也只有張妤和同事們抽時間來看她們母女。

　　兩個月之后，她看了一下自己的積蓄和清清未來需要的花費，當機立斷決定回彩風上班。白天她在家?guī)畠?，下午將女兒送到嬰兒托管中心，晚上下班再去接女兒?p>　　所幸的是清清出奇的乖巧，托管中心的月嫂也愿意帶她。就這樣，一直到了清清能上托兒所了，她的經(jīng)濟負擔又輕了一些，再后來清清上了公立幼兒園，她們母女的經(jīng)濟狀況才好轉(zhuǎn)。

　　清清懂事的時候，見別的小朋友有爸爸，總是問她“媽媽，爸爸呢，我的爸爸去哪里了？”

　　“媽媽，我知道，爸爸他去很遠的地方工作了，等清清長大了，他就會來看我了?！泵看闻畠涸诘貌坏綃寢尩幕貞獣r，總是很天真又很聰明的給媽媽解圍。

　　女兒的懂事讓她更心疼，她哀嘆自己命運，又悲傷女兒的命運。這些年，她們母女沒少受到外人鄙視的目光和諸多辱罵。清清那么小啊，她有什么錯？幼兒園里有那么一兩個小朋友，總是再跟清清爭奪玩具的時候說“你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不跟你玩！”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怎么能這樣侮辱女兒呢！她不該承受那些非議??！

　　她的心再滴血，可她不得不強忍住眼淚，一切淚水只能在自己的心里流，她必須堅強，才能給女兒更強大的力量。

　　母女倆的一舉一動全部落入了張妤的眼睛里，但她的性格是不會去干涉程藝生活的，她只想遠遠地觀察她們，給予她們自己力所能及的幫助。

　　張妤知道程藝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就憑程藝清麗絕倫的姿色就注定了她不會是平凡的一生。她發(fā)現(xiàn)自己漸漸喜歡上了程藝，可是她從不敢越雷池半步，她覺得程藝的身邊會出現(xiàn)一位優(yōu)異的男人，而絕不是自己這樣見不得光的女人能夠相配的。直到程藝生女兒的那天，她無意中聽見程藝叫的名字“喜悅”，她確定，程藝一定是為情所傷，而那個男人一直讓程藝念念不忘。

　　而今天出現(xiàn)的這個男人，程藝見到時的表情……真的太可疑了。哪怕她知道，終有一天會出現(xiàn)那個男人讓程藝，神魂顛倒、魂不守舍，是程藝心心念念，永生不能忘的，可是她還是免不了要心生醋意，心有不甘。

　　張妤瞧見玻璃窗外的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她收起醋意，重拾溫柔，對程藝說：“今天要是不舒服，早點回家吧！”

　　“沒事，我挺好的！”程藝裝作不在意。

　　“那……”張妤頓了一下，點點頭，“好吧，那一會兒，我讓小周帶清清去吃個晚飯吧！”

　　程藝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看了一眼在一張桌子上看書的清清，對張妤說：“謝謝你，對我的照顧！我，很感謝你！”

　　張妤心里楞了一下，她從未有聽見程藝對自己當面致謝，不覺臉上出現(xiàn)了紅暈。

　　“程藝，你不必謝我，我，我也沒有能幫到你什么？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p>　　“我知道了，謝謝你，張妤！”程藝低著頭說。

　　她不敢看張妤，是怕張妤看見她眼中的淚水。

　　“真的別再謝了，我都不好意思了?！睆堟フf。

　　“好！”程藝說，“明天中午去我家吃飯吧，正好清清也在家，她很喜歡你去我們家陪她玩的?！?p>　　張妤心中很開心，每次程藝邀請自己去家中做客她都會去，沒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