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總還是注意些分寸的好。”蘇子楓神情淡了下來。
李睿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剛想說些什么,身后的陳玥就已經(jīng)追了上來,緊緊地攀住了他的胳膊:
“小李總,你……你今天能送我回家嗎?”
“嫌上次被狗仔拍得還不夠?”李睿微蹙著眉頭。
上回被她磨得沒辦法,送她回家的時候就被拍到過一次,雖然說也算是一樁風流韻事,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多這么一朵“桃花”,只會讓股東覺得自己不可靠,并不會給自己加分。
再者,這陳玥他也并不那么感興趣了,他倒是也沒有那么閑。
“可……可是,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你就不能陪我一會兒嗎?”陳玥有些委屈,眼里也泛起了淚花,咬著唇瓣看向他。
但此時他卻一心想要擺脫自己,去跟那個“風小姐”熱絡……
“不是說了嗎,今天出了這么多事情,公司里……”
趁著李睿被纏住的功夫,蘇子楓瞥了一眼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服務員,轉(zhuǎn)身就走。
“你來做什么?”她放緩步伐,余光果然瞥到那個服務生追了上來。
“擔心你。”男性磁性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讓蘇子楓的心尖為之一顫,放在身側(cè)的手也緊了緊。
“李立調(diào)查了你今天的行蹤,我知道你一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但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就告訴我?!?p> 言茗一直低垂著頭,微微躬身,走在她的右后方,聲音正好能順著風向飄入她的耳朵。
如果細看不難發(fā)現(xiàn)他的步調(diào)和蘇子楓的一致,甚至還在模仿著她走路的步距和節(jié)奏。
蘇子楓眼底冰冷的深淵里泛起了些柔波,但又很快消散開來,步伐卻是一再地放慢。
她抬起右手微微側(cè)身,狀似不經(jīng)意間望向右前方正散發(fā)著慘白的光的路燈,順便將臉頰邊的碎發(fā)別到腦后,眼睛卻是瞄向了身后的那人,卻不曾想那人也正好抬起他淺咖色的眸子向她望來。
盡管言茗看似一直在低頭看著前方的路,但注意力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她。
他感受到她的步伐一點一點地放緩,他的嘴角也帶上了笑意,余光看見蘇子楓抬頭望向別處抬起了手,便也下意識地看向了她,卻不曾想一切不過是掩飾。
那一剎那,時間仿佛靜止,就連路上疾馳而過的汽車引擎聲、鳴笛聲似乎也一下子靜寂。
兩人同時停住了步伐,似乎是忘記了還要前進。
遠處那顯得有些慘白的刺眼燈光照亮了蘇子楓的側(cè)臉,連那雙眼睛里也似乎有了璀璨星光,而那星光在這一瞬間只屬于他。
他站在陰影里,盡管還是微躬著身,但也和踩上了高跟鞋的蘇子楓平齊,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有些近了。
雖然他的臉都沒入陰影,但她依然能看清那雙淺咖色的眼睛里倒映著自己。
蘇子楓自然地放下手轉(zhuǎn)過了頭,卻是顯得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腳尖。
低頭的那一瞬間,剛剛別到耳后的碎發(fā)便又垂了下來,擋住了那姣好的臉頰輪廓,也擋住了身后的人有些灼熱的目光。
“風小姐?!币宦曒p喚拉回了蘇子楓的思緒。
她緩緩停住腳步,斂起神色,向那個給自己開門的保鏢點了點頭,站在車門旁看向“服務員”手中還捧著的紅木匣子。
言茗將匣子交到了蘇子楓的手里,但卻沒有松手,抬眼直直的看向她的眼睛。
蘇子楓觸到他的視線,臉上好不容易有些消退的緋紅又慢慢的爬了上來。
“你怎么回來?”她低聲問道。
這輛車就是李立給她安排的,眾目睽睽之下,一身服務員打扮的言茗自然是不可能上李立的車的。
她余光注意到那個幫自己開門的的保鏢十分自然地向他們這邊走了一步,面向大門口筆挺地站著,正好擋住了他們手上的動作,從外人看來不過就是顧客和服務員的正常交流。
“我還有些事,你不用擔心,這是自己人,你叫他小全就行?!毖攒钢莻€保鏢對著她囑咐道。
既然已經(jīng)猜到了言茗的身份,蘇子楓也知道他來睦州絕不是來觀光旅游的,因此也沒有多問:“早點回來?!?p> “放心?!毖攒Υ穑皇菬艄馓h,夜色太深,掩蓋了他眼中的憂慮復雜。
。
車外的景物在飛快地倒退,仿佛是籠上了一層不斷變換色塊的紗布,讓人眼花繚亂,也很難抵擋迷幻,揭開迷亂。
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言茗的身份的呢?
大概是從第一眼在那個小巷見面開始,蘇子楓就已經(jīng)起了疑心,哪一個教化者實習生會穿上新研發(fā)的衣料?
且不說實習生的穿著用度都是被管控的,就說這衣料也并非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它在今年一月份剛剛發(fā)行,而教化者實習生去掉實習考核期也要至少歷經(jīng)一年的封閉式訓練,那么,他是從哪里得來的?
況且一般人也很難注意到這種宣傳力度不大的新型材料,蘇子楓也只是偶然間看見這種材料防水,能夠保護隨身攜帶的各種電子設備,才多加關(guān)注了些。
再加上言茗后來一系列的舉動……
蘇子楓蹙起眉頭,作為一名功勛卓著的二級警督,盡管年紀輕輕卻不應當犯這些低級錯誤,也就是說——
這些破綻是言茗故意留下的。
目的……
她緩緩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過去模糊的記憶伴隨著隱隱的鈍痛慢慢清晰,連同夢中喊著她“小楓”的臉也和言茗的重合……
不,他也未必是友非敵。
因為他身上還有一個最大的疑點——
他為什么要扮作教化者實習生接近自己?
盡管現(xiàn)在蘇子楓已經(jīng)接到了組織的密函——通知了她言茗的身份并且告知其正在進行機密行動。
但是,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教化者實習生的身份,為什么偏偏言茗的考核官是她?
按理說這種通知應該是提前告知她的,組織有可能出現(xiàn)這種紕漏嗎?
她閉了閉眼,現(xiàn)在的局面猶如是被小貓撓亂了的毛線繩,不過那些毛線繩終歸是有頭有尾,這背后的小貓就未必會露出頭尾來了。
蘇子楓打開了手上的紅木匣子,隱隱有香氣飄出,也不愧是極珍貴的檀香紫檀。
如果不是因為這里面的東西太珍貴,那就是于夫人的腦子不太好使——用這么珍貴的木材裝一個看起來毫無價值的石頭。
不過,這石頭倒也的確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普通,她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jīng)見過這塊石頭。
更準確地說,是化石。
這是一種外星球的生物化石,上面有會發(fā)光的礦物質(zhì),蘇子楓曾經(jīng)在她父母的實驗室里偶然間看見過。
按理說,盡管現(xiàn)在對于這方面的研究并不“吃香”,但像這種重要的研究對象不可能輕易就淪落到普通人的手上,更別說被當做物件隨意拍賣。
蘇子楓的父母本就是科研人員,當時恰好他們的前同事得到了這塊化石,來找他們幫忙。
不過那時候她的父母跟言茗的父母剛剛打算成立教化者組織,魔化者盛行,因而這方面的研究就耽擱了下來,后來那塊化石也就不知所蹤了。
要是蘇子楓沒有記錯的話,當初最后那塊化石是存放在新建成的教化者組織的實驗室里的,據(jù)她所知,這些年來并沒有人打報告轉(zhuǎn)移這塊化石。
但是現(xiàn)在這塊石頭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
蘇子楓搖下車窗,春季夜晚微涼的風拂過她耳邊碎發(fā),清泠泠的月光卻點不亮她深邃的黑眸。
。
窗外樹葉颯颯的聲音透過玻璃傳入了屋中,白色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我讓你辦的事情辦好了嗎?”屋里的人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信號屏蔽器。
“嗯,放心,拿到了,是一個改良過的魯班鎖?!彪娫捘穷^的人顯然是開了變聲器,音色有些怪異。
那人舒了一口氣,似乎終于放松了些,姿態(tài)都自然了些許:“沒有被發(fā)現(xiàn)吧?”
他退后幾步在一邊的沙發(fā)椅上坐了下來,只是眼中還帶有幾分警惕,幾分嚴肅。
“沒有,她大概是怕我‘調(diào)虎離山’,沒敢追上來。”
“那就好,其他你發(fā)現(xiàn)的東西你就郵件上發(fā)給我吧?!彼淹嫫鹆耸稚系男盘柶帘窝b置。
“行?!?p> 他掛了電話,瞇起眼盯著手機和信號屏蔽裝置,半晌沒有說話,剛剛放松下來的心又跳動了起來——
會是他嗎?
那人抬起頭看向正面對他的窗戶,眸光幽深,窗戶上倒映出了他的面容……
。
“怎么不開燈?”言茗剛剛回到自己父母留給自己的公寓,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喻炎他再了解不過,這個點他應該還沒睡,這么晚不開燈也不大像是他的作風。
他換好鞋伸手去摸玄關(guān)旁的開關(guān),卻突然頓住了,視線一點點地向客廳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套公寓和蘇子楓那一套正巧是面對面的關(guān)系,它們的布局差不多,玄關(guān)出來就是客廳。
盡管有短暫的適應黑暗的幾秒鐘,但他依然能感覺到客廳的沙發(fā)上有人。
“是誰?”
“哈哈,不要這么緊張嘛,Samyasa?!?p> “啪”,客廳的燈光亮起,年輕男人正托著紅酒杯懶散地坐在沙發(fā)上,旁邊是站得筆直的白種男人,而那不茍言笑的人腳邊正躺著不省人事的喻炎。
言茗看向喻炎:“他怎么了?”
“放心,你的朋友正在做一個好夢,他對你這么重要,我怎么可能讓他出事呢?”Satan殷紅的嘴唇勾起一抹笑,“好久不見,我的老朋友?!?p> “您是什么時候來的?”言茗走過去站在他對面。
“不歡迎?”Satan抿了一口紅酒,卻沒有等待他回答的意思,自顧自地說道,“我怕我再不來,有些人的心就要飛走了。”
言茗無視了他若有所指的眼神:
“我說過,任務我會完成,但是您應該知道她在教化者組織里的級別有多高,也應該領(lǐng)教過她的本事?!?p> “哦?”Satan挑眉看向他。
言茗:“我只是需要時間。”
“好吧,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Samyasa。”
言茗微不可見的地深吸了一口氣:“不會,Satan?!?p> “走吧,Azazel?!盨atan喝完酒杯里的最后一口紅酒,道。
“是?!?p> 言茗沉默地站著,直到背后傳來大門自動上鎖的聲音。
他走到窗邊,猶豫著最終還是掀起了簾子一角,看向已經(jīng)是漆黑一片的對面。
他輕輕松了一口氣,將簾子一把推開,仰頭看向了正掛在半空中的圓月,緩緩閉上眼。
月光照亮了他整個臉龐,顯得他整個人都沐浴在月光之下,仿佛是月亮派來的使者,只是那眼中的凝重卻奪了他通身的和諧純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