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喜服加身
笑笑鬧鬧,花謝花開數(shù)朝,轉(zhuǎn)眼間,便見了十次日出日落。
這十日,實在是好逍遙的日子,天天錦衣,餐餐玉食,除了在香滿園后院兒內(nèi)朝賞花夜望月之外,淺汀絨芷二人所做的不過是學(xué)琴學(xué)畫而已。
絨芷在天界時便是書畫好手,說她是學(xué)畫倒不如說是她在教畫,香滿園中倒是有不少姐姐妹妹求她教幾筆的,教了過后,那些求教的人卻都用一副戀戀不舍的憐惜樣子看著她,絨芷以為那些人是怕她過幾日便離開了這里心懷不舍,還笑著勸慰他們幾句;她少時也曾學(xué)過錦洛琴,故而在人間學(xué)七弦時速度頗快,轉(zhuǎn)眼之間,七八首曲子便彈了下來,其中,最喜的一曲喚做《恨方知》,配同名曲一支,唱詞曰:
少年同游楊柳洲,絮飛花紅,林深溪淺,戲水見雙鷗,
情生何處兩不知,道不過如此
長衫共經(jīng)世事苦,霜生寒渡,單衫披汝,舉頭月如鉤,
緣起何時笑相誤,卻暗將戀織
百轉(zhuǎn)千回隙叢生,謊易碎,真情殘,獨有孤淚滿斗,蜜已無甘心已空,鴛鴦各左右
兩自相思難開口,驀然回首,茶涼人走,回望前塵煙雨如舊,夢中含笑醒更愁,何處系孤舟?
天下在手,容顏消瘦,只把回憶寄情思
訪山踏水,多少春秋,心枯萎時恨方知
絨芷初聞此音,只覺先是纏綿悱惻,而后柔腸百轉(zhuǎn),最后竟有肝腸寸斷之感,雖不甚解其意,但光是聽麗人唱了來便不覺凄楚滿面,淺汀卻笑她癡傻,還不時把詞兒唱兩句逗她,惹得她巴掌直接往他臉上招呼,玩鬧的同時,淺汀越來越覺得這大哥的性別有問題了——哪有男子如此多愁善感的?若是女子則還可解,若是男子,則幾乎必然是個……你懂的??赡?,后者的概率大一些吧。淺汀心想。
于淺汀而言,書畫琴藝還真是千難萬難的事情,他那雙白白凈凈,指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算是白長的了,寫字如蟻爬蛇走,筆畫歪扭,不堪入目,就連絨芷也不信他是個書生了;至于畫畫,那更是糟糕至極——他的色感極差,濃淡都不知,還不如寫字的好。
這些日子里顏雨也來過數(shù)次,每次都是笑吟吟的看著二人,只說有什么事情盡管叫他,把他當(dāng)個朋友便是,絨芷也回笑著答應(yīng)了,淺汀卻不發(fā)一言。
絨芷心下想著:香滿園果然是個好地方,不過是每日習(xí)琴練畫便有吃有住,也不用做什么事,幾乎都不舍得離開了;淺汀卻覺得這日子還不如林間的時候快活,幾次央絨芷走,奈何那一位卻硬是不聽,他自己出去逛時,卻發(fā)現(xiàn)總有個小廝跟在他身后,開始時淺汀以為那人是來服侍他的,也笑著示意他不必麻煩了,他自己可以走的,奈何那小廝只是笑笑,依然跟著,這倒讓他覺得心下不安起來。
發(fā)現(xiàn)跟蹤那日晚上,淺汀便將此事告訴了絨芷,提議不然兩人趁著夜里逃了吧,這里可能不是什么好地方,然而絨芷卻不以為然,直說他膽小多慮,就知道胡思亂想嚇自己,把他三言兩語給懟回去了。
看著絨芷那樣子,淺汀也別無他法,只得日夜提防著,生怕出事。
第十日夜里,不知怎的,絨芷覺得入睡比平日快了不少,第二日醒時,還暗暗欣喜怎么竟有如此好夢,可睜眼一看,自己居然是被綁著關(guān)在一個黑黢黢的陌生房間里,淺汀此時居然還尚在睡夢中。
絨芷忙把淺汀叫醒了,淺汀一瞧周圍,也是慌得不行,直怨絨芷不早聽他的離開那虎狼之地,這下倒好,被人賣了還幫別人數(shù)錢,現(xiàn)在也不知是什么情況,絨芷心虛,卻也爭辯說要不是淺汀提出到香滿園去吃白食,哪里會有這等事情發(fā)生。
正是吵得激烈之時,突然來了好些兇神惡煞般的人,將二人拎出了那個黑屋子,像是怕弄臟了兩個人似的將他們二人放在一個墊子上,轉(zhuǎn)到面向著另外兩個人后,說了聲人已到,便行過禮,垂手立于一旁了。
絨芷大著膽子微微抬起眼,看見眼前兩個人中,一個是面容姣好卻滿臉嫌惡的婦人,另一個是個脂粉更重,身著女裝,但仿佛是個男子的人。再看淺汀,果然——那低著個頭發(fā)著抖的樣子完全是絨芷意料之內(nèi)的狀態(tài),可令絨芷奇怪的是,淺汀的衣服與她身上的是同一個樣子的——大紅喜服。
難道是……要拜堂成親不成?
那女子開了口,嗲著嗓子說道:“都抬起頭來,讓我大嫂子瞧瞧?!?p> 絨芷抬了頭,又是憤怒又是害怕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把嘴唇咬的緊緊的,不發(fā)一語——她從小到大還不曾被人這樣欺凌過,就如同一個玩偶一般被人扔來扔去卻束手無策,這既讓她感到雷霆萬分,卻也讓她心底不覺微微發(fā)寒。
淺汀卻是不敢抬頭的,只是閉著眼睛,嘴唇顫抖著,把頭低得更低了,幾乎到了地上。
那說話的女人看見絨芷的面容——那明顯是被人細(xì)細(xì)裝扮過的,甚至衣服也很合身,顯然是為她新做的,心下一驚,說道:“一男一女,嫂嫂,您來瞧瞧,到底那低頭的是男的,還是生氣的是男的?要是這個抬頭的是個女的,那妹妹我怕是要哭死了呢,二爺要是看了這等姿色的女子,還怎么會要妹妹我呢?”
淺汀聽得此言,心道:一男一女?沒有搞錯吧?難道這“大哥”果然是個女子?
好奇之下,淺汀偷偷把頭抬起來一點兒,瞥了身邊的絨芷一眼——雖然在林中時便知她美,但如此女子裝扮卻還是頭一回見,縱然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還是被驚了一驚——若這人真是女子,那可真乃天人之姿,世間少有啊。
哪想,這么微微一抬頭,那嗲聲的女子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比方才見絨芷還震驚的神色,直把他頭一扭一抬,指甲都扣進(jìn)了他下巴的肉里,死死地盯著淺汀的臉。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倒是叫淺汀猝不及防,嚇得緊緊閉上了眼睛。
“把眼睛給我睜開!”那女子惡狠狠的說道。
淺汀不敢違逆,只得睜了眼,那女子見了直接坐在了地上,哭了起來:“完了,完了,香滿園這殺千刀的婆娘,居然送了兩個這么好的貨色來,剛才那個已經(jīng)很美了,可這個更是勾魂,二爺若是見了這般模樣兒的,可叫我怎么活喲!”
那貌似男子的人聞言走了過來,左右兩手分別卡了兩人的喉嚨,再把手往兩人身上一摸,之后指著淺汀尖聲向那哭著的女子說道:“這個是我家的,你家的是那個,妹妹到底是好過些了?!?p> 那女子這才抹抹眼淚,細(xì)細(xì)打量了絨芷幾遍,又放聲哭道:“就是這個,我也不能比呀!”
“妹妹慌什么?我們家爺兒又不是第一年要人了,他們能折騰多久,你不是也明白的嗎?”那半男半女的聲音說道。
“也是,就讓他們快活幾天罷了,之后還不是兩眼一閉?”那嗲聲女子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