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爾寸步不離地守在入口。
昳旿半邊身子坐上圍墻,默默看著眼前的景象,擦了擦腕表的一塊水晶。
“你想好了嗎?”琨嬰問。
昳旿仰了仰頭,笑了:“我想,選了一條路,能一路走,一路走,走到黑,走到盡頭,走過余生就很好?!?p> “誰問你這個(gè)了?”琨嬰說,“這件事做了就做了,往后只當(dāng)忘了?!?p> “?”昳旿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琨嬰看著50米開外的逸子,知他靈力不通的事,但是琨嬰并沒有說破。
殿下自己都沒有開口,昳旿何必自己再在這件事上陷得更深呢?
琨嬰并沒有昳旿那般熱心,反而覺得這種事,本身就是違法的事,少摻和些還好。就算這次殿下開了口,幫助他也不是昳旿的義務(wù),只能說是選擇,是昳旿擅作主張的選擇。如果朝廷分黨派的話,昳旿這么一來就是站在殿下的旗下,如果殿下與君王有什么矛盾,昳旿難以自保。
他看起來比流陽更親切些,但兩人骨子里對這種舍己為人、兩肋插刀的“好事”的冷漠是一樣的。只是他們忠于人主、盡職盡責(zé),說明白了道理是本分,逼迫主人改變選擇的事不做而已。
真不愧是師出同門。
師兄終究沒有辦法再靠近他的主人了——琨嬰似乎可以看到他的聰明下的失敗。
一個(gè)沒有辦法取得主人信任的軍師,又能發(fā)揮多大能耐呢?
把這件事告訴流陽的念頭只是在琨嬰腦里一閃而過,終究沒有站起來——顯然,殿下是瞞著師兄做的主意。
琨嬰緩緩揮著羽扇,看著一邊的昳旿,看著他臉上淡淡的沉重:他總該是個(gè)清醒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理智還是妥協(xié)給了情感的柔軟和盲目。
昳旿沒有看出來,只在旁邊等候。他一心想著心里的事,也沒有察覺琨嬰的心理。
鐘表樓里陣陣低沉瑣碎的滴答聲,在浮滿灰塵的空間里回蕩回蕩,仿佛在敲打著人們的心靈。
“你不知道殿下還聯(lián)系了誰,是怎樣的組織或前輩,要找出來,要從中下手,需要很大的功夫?!辩麐胝f,“你看,殿下自己也沒有松口。你找個(gè)機(jī)會,看能不能從他嘴里套出什么來。那時(shí)我再給你做打算?!?p> 昳旿微微皺了皺眉,臉上更凝重。
“你知道的,相比我,殿下更信任你。”琨嬰補(bǔ)充道。
昳旿似乎察覺了什么,扭頭看他。昳旿有一段時(shí)間沒有聽到他用這種淡漠的態(tài)度來給自己處理事務(wù)了。好像兩人一下子回到了初識的時(shí)候——那時(shí)昳旿白手起家,百事待開頭,琨嬰眉頭也不皺一下,像吃飯喝茶一樣,態(tài)度坦然冷淡地左右處理。
“你怎么了?是不是覺得我做得不應(yīng)該?”
琨嬰只一笑:“只是擔(dān)心你?!?p> 這次招惹的人是君王。
昳旿好像聽到什么好笑的,忍不住笑了:“辛苦你了?!?p> 琨嬰倒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看到殿下那邊的火光慢慢熄滅,自己用扇柄挑來一塊棉布,蓋在水晶小球上,終止了交流。
三人走出鐘表樓時(shí),張老把逸子的風(fēng)衣還給他。
逸子微微鞠了躬,正要走時(shí),被張老拉住了。
張老一邊“啊,啊”地開口,急切地要說什么,一邊用拐杖驅(qū)逐著昳旿和彌爾,神色惱怒,踉踉蹌蹌地走著,像一頭受傷又憤怒的犀牛,帶著明顯的敵意。
昳旿和彌爾不解地躲避著他。
“老師,老師。”殿下抓住他拿拐杖的手——干柴一般的手,把他往屋里帶,一邊回頭看兩位,“這兩位是我的朋友,跟您說過了不是嗎?”
昳旿又被這個(gè)固執(zhí)的老人用拐杖敲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躲開。
早知這樣,干脆爬墻出來得了。
老人氣急敗壞地打著手勢,殿下好脾氣,陪他走進(jìn)里屋。昳旿扭頭看了一眼兩人靜默的背影,他們在無聲地交流著。
不多時(shí),殿下走出來了。
“老師?”昳旿嫌不夠事大地問一句。
殿下笑笑:“你知道嗎?他以為我被人誆騙了,被欺負(fù)了?!?p> 昳旿笑了起來,人越老,就越小氣,小心翼翼又多疑。
“他就我一個(gè)徒弟?!?p> 殿下笑著說完,下一秒就辛酸地紅了眼眶。
張老喪失聽覺和話語,視覺和嗅覺就異常靈敏,剛剛聞到血腥味了,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這讓他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