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唬?p> 實兵偵查對抗課目示范圓滿結束了,一連的下一個目標是猛虎師實彈演習。
適應性訓練已經(jīng)逐步展開,一排的士兵正分散在訓練場四周搞單兵戰(zhàn)斗動作。曹劍來回巡視著,從訓練場這頭,走到訓練場那頭。
一班在老七的帶領下緊緊跟著排長,曹劍到哪,他們也跟到哪。老七給士兵糾正動作,一會摸一下這個,一會敲一下那個,時不時傳來他嗓門粗大表情夸張的嚷叫聲,士兵們并不討厭副班長的訓斥,甚至還跟他逗笑,老七也回以天真的哈哈一笑,訓練場頓時充滿歡樂。
三班長吳江雷站在隊列前講動作要領,武裝帶勒出矯健的腰腹曲線,最上面一粒風紀扣從始至終系的緊緊的,身上的戰(zhàn)斗裝具都是用刷子蘸著洗衣粉刷過,齊整、干凈、一絲不茍。士兵們在下面站軍姿,已經(jīng)半個小時沒有動了,每個人都是一頭一身的汗。但班長身上的汗比他們更多。
二班被陳樂帶到訓練場最遠處的角落,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線之外。
曹劍心里暗笑,陳樂這小子,又帶著自己的兵躲到哪去偷懶了。偷懶就偷懶吧,這貨心里有數(shù),不會耽誤訓練進度。
曹劍看著這些士兵,想到了自己八年的當兵生涯,想到了大學生干部邱桐。
接納不完美,這是曹劍總結的八年帶兵心得。在這樣一個需要以生命托付的集體里,只有努力擺脫內心深處的排斥,才能彼此接受融入對方。鋼刀連就是靠這種完全的信任融合在一起的,他們相互了解,相互接納,接納對方的不完美,甚至接納對方的壞毛病,這種接納在大學生看來是不合邏輯的執(zhí)念,而對于鋼刀連的兵卻是心靈相通的契合。在這里,兵與兵之間沒有任何的隔閡,班長一個眼神,士兵們就知道自己該干什么,士兵們一個表情,班長就知道他有什么需要。打仗時候更是這樣,班長只需要一個手勢,士兵們就會朝著你指的方向沖鋒陷陣,到死都不會回頭。
這就是鋼刀連,上下一心,如臂使指,他們共同的目標是勝利,是軍區(qū)的集體三等功。為了這個目標,他們一刻也不停的向前出發(fā),一個個戰(zhàn)勝前進路上的對手,一步步實現(xiàn)既定的計劃,就像是在跨越一場長征。
這場長征的下一個目的地,是打贏即將到來的猛虎師實彈演習。
當然,接納是需要勇氣的,當你無法改變內心的執(zhí)念時,接納就會是一種痛苦,不停的折磨你的內心,最終讓你無法跨越那一道情感上的鴻溝。接納還必須是雙向的,這個世界上任何單向的感情付出都不可能產生有意義的結果,只有情感的相互融合,才能凝聚成向前的意志。從這個層面看,大學生邱桐和鋼刀連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但這個距離始終是要越過的,不論經(jīng)歷多少困難,經(jīng)受多少折磨。
這是命運的安排,也是歷史的必然。
回到連隊后好幾天,邱桐還沉浸在打勝仗的喜悅和緊張當中,毫無疑問,他為鋼刀連立功了。他清楚的記得師首長臨上車的時候跟他握了一下手,首長沒有說話,但眼神盯著他的列兵軍銜,充滿了肯定的神情。首長的手很有力,像是在傳遞一種堅定,讓邱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首長是在與王大雷握完手之后徑直走向的邱桐。當時送別的隊伍總共站了兩排,第一排是團領導,第二排是參加示范演示的連排指揮員,王大雷和李明海在第二排的最前面,邱桐以干部的身份站在第二排的最后面,按說他是沒有機會和首長握手的,但首長握完王大雷和李明海就跳過第二排的其他干部,徑直走向了邱桐。跟隨首長轉向邱桐的還有王大雷的目光,他清晰的記得,王大雷看他的眼神不一樣了,不知道是驚訝還是肯定或是懷疑,總之那個眼神里面已經(jīng)看不到不屑一顧的輕蔑,取而代之的是專注的思考。
這場戰(zhàn)斗是一連的勝利,但卻不是王大雷的勝利,他的指揮讓一連損失慘重,幾乎差一點沒有完成任務,最后是邱桐的臨機處置加上配屬裝甲兵的兩發(fā)炮彈拯救了一連,讓王大雷不至于在老連長跟前顏面掃地。當然,不能因為最后兩發(fā)炮彈的作用就否定了一連所做的努力,前面的時候一連打的是相當出色的,王大雷的排兵布陣很有針對性,尤其是士兵們用勇敢的戰(zhàn)斗精神和頑強的戰(zhàn)斗作風,打下了藍軍的大部分陣地,給裝甲兵最后一擊打下了基礎,這一點趙震岳參謀長也給予了肯定。
到底是士兵們的前期突擊重要,還是裝甲兵的致命一擊重要?邱桐的作用又該怎么評價呢?這讓王大雷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邱桐是個敏感的人,從王大雷的眼神中察覺到了一絲的變化,這種變化讓他有一種勝利的興奮,這個勝利不僅僅來自剛才的戰(zhàn)斗,還來自于內心里那場與屈辱、自卑、不甘抗爭的戰(zhàn)斗。
“我做到了!”他看著月光下默默站著的王大雷,爆發(fā)出沉默已久的感慨,“鋼刀連,我勝利了!”
“是金子就不會被埋沒!”邱桐看著迎風招展的鋼刀連三個字,胸中被壓抑的火焰重新燃燒起來,但那一束火焰在黑暗的夜空中顯得虛弱,伴隨著秋風蹣跚抖動,它不甘心被風吹滅,努力尋找燎原的時機。
老七的病終于好了。從床上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曹班長承認錯誤,為自己極不合時宜的生病做出深刻檢討。作為一個時刻準備上戰(zhàn)場的軍人,是不能隨隨便便病倒的,這是連長說的。自己這一病不僅沒有能夠參加示范課目演練,還差點導致火力隊缺編,這是犯了無法原諒的錯誤。其實要說檢討,曹劍、吳江雷、陳樂他們在老七生病這件事情上都責任,因為他們都參加了那天晚上的夠級,罰老七跑圈也還是陳樂出的主意,老七只是個副班長,是在場職務最低的,按理說也不該他來做這個檢討。但老七不這么認為,一人做事就要一人當,是自己生病當然自己要做檢討,怎么能把責任推給曹班長和吳班長呢,老七絕不會這么想,也不會這么做!他有一種犯了大罪的感覺,一定要得到班長的原諒,這個坎才能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