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福接過一只鐵牌,上頭鏤刻一只燕子,剪尾似劍。
轉頭去敲云不飄的門,沒動靜,但確定人就在里頭,東福便心大的將鐵牌直接擱在門上的花棱里。
睡著的云不飄已經不做夢,翻了個身吧唧下嘴,渾然不知她一夢讓氿泉亂了套,還讓玉臨陌失了個老婆。
沈彤原本猶豫不決,心底壓抑的血性被大陣一激,不管不顧就跟玉臨陌攤了牌。
外頭告官的越來越多,女人們的情緒跟一根繩上的炸彈似的,從星星之火終于燎原,男人們受不了,罵是罵不過的,如今打也打不過了,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總之,大人們得給個解決的法子。
不少男人叫囂著休妻。
他們甚至自發(fā)搞起靜坐抗議。
玉臨陌在王府里聽著四位縣令和下頭人的匯報,面無表情,心中卻是冷笑:還為女書,還發(fā)毒誓,有個屁用!若是他對沈彤如此,怕是過不來年。
怎么沒發(fā)現一個個的大老爺們兒如此天真,發(fā)誓有用的話他們還能三妻四妾外頭偷腥?
但從中也可見其黔驢技窮狗急跳墻啊。
怎么辦?
他也想知道。
去找商未明。
不過還有一樁事需要處理。
他也是才想到,哪怕對外“病故”,哪怕二人做不成夫妻了,為著沈家,為著當年的心動,還有這些年的客客氣氣——沒錯,玉臨陌終于反應來沈彤對他只是以禮相待,苦笑——他也要體面的送她離開。
他回去書房鋪紙蘸墨,深吸一口氣一揮而就。
放妻書。
不論她認同不認同,他對她有對正妻一樣的尊重。
書上言明,兩人有君子之誼,友好分手,再見亦能道一聲安好。
寫畢,看著自己的字,一筆一劃全是無奈。
親自送去,沈彤才從外頭回來,見此詫異,仍是收下。
玉臨陌深吸一口:“今晚我送你?!?p> 沈彤想拒絕,但看著熟悉的臉和他眉間的黯然,終是點頭。
玉臨陌馬不停蹄去找商未明,心中未免一點奢望,或許,仙人有辦法,自己府上不用辦喪事。
被求援的商未明莫名其妙:“荒唐,本會長什么時候成了勸和的三姑六婆,五族不插手凡人俗事是規(guī)矩?!?p> 又真切不懂:“不就是被打一頓,天又沒塌?!?p> 再給出私人建議:“習慣就好?!?p> 玉臨陌:“...”
大概篤定這事又和云不飄逃不了干系,那便拐彎抹角的跟他有關系,他仁心大發(fā),喊了個人給玉臨陌好好說說外面的世界。
等溫文爾雅大儒般的仙人從天綱地常到親身體驗說完,玉臨陌一臉難言。
大儒仙人總結:“所以,不正常的是你們凡人,打打鬧鬧砍砍殺殺很正常的嘛?!?p> 玉臨陌無語,所以,您被您親媳婦刺幾個窟窿您忍下了,可我們凡人被刺幾個窟窿就死了??!
大儒仙人微笑:“習慣就好,習慣就好?!?p> 死著死著,下手就有分寸了嘛。
玉臨陌:“...”
日暮的時候,女人們咒罵著走出家門,在縣衙前的空地上將自家男人揪回家。
真是的,這么大年紀了越發(fā)不懂事,自己甩手蹲縣衙前躲清閑,老娘在家洗洗刷刷伺候好老的伺候小的,忙一天下來還得來請大爺,這是算準了老娘力氣大了家里重活也撂挑子不干了是吧。
有本事,把老娘趕出去自己來做這一攤。
衙門前終于清靜了,各家各戶又熱鬧起來,哭的喊的鬧的跳的,映著萬家燈火,格外的生機勃勃。
玉臨陌送沈彤一行出了城門,夜色黑暗,簡裝騎在馬上的沈彤卻似發(fā)著光,她烏發(fā)高束,腰懸寶劍,一手持韁,危險而迷人。
“王爺保重?!?p> 玉臨陌嘴唇張了張,最終也不知還能說什么,只是揮了揮手。
心底道:我對你,真的動過心。
若說出來,大概沈彤會回他一句:我對你,也從無二心。
心動是真,報恩也是真。只是一個心動如漣漪,剎那平復。一個以身相報從未入過心。
所以,誰也不負誰。
沈彤抱拳,掉轉馬頭。
“駕——”
不出片刻,融入夜色再不相見。
玉臨陌向城里去,忽然頭頂一聲炸雷,驚得馬兒抬蹄。
他安撫下馬兒,望向天空,有雷霆之色暈染。
“速速回城?!?p> 醞釀多日的天雷突然發(fā)動。
玉臨陌眼中的荒野,實際上飛滿了隱身的五族,將氿泉一圍,幸災樂禍。
這雷必劈那只夜游無疑了。
嘖嘖,五族之中,無疑夜游最怕天雷。
真希望一雷劈死她。
哦,把墨傾城給劈出來。
商未明面色一變,終于還是來了。
魅無端趕到,哐當推開門,門框上的鐵牌落地發(fā)出碰撞聲,被他踩在腳下踢到一邊,就要進去內室,嘭的一聲,無形障壁將他反彈回來。
東福接住了他,訝異:“結界?”
魅無端沉下臉:“不是,是天威?!?p> 天威不可近。
屋里傳來一聲破壁聲,兩人出來跳上半空,只見屋頂破了一個洞,云不飄被無形之力攫取著向上而去。
任誰以臉破屋頂睡得再死也會醒來,這會兒云不飄雙手胡嚕著頭臉上的灰塵碎塊,一雙眼睛茫然四顧。
這是哪兒?自己又穿了?
哦,沒穿,那不是頭兒嘛。
魅無端隨著她飛,隔著無法穿越的屏障大喊:“保護好自己——”
東福也跟著喊:“防雷,防雷——”
啥?她聽不見。他們捉弄自己呢?
終于,云不飄明白自己是在哪兒了,看到下頭房屋,再看上頭的天,雷霆密布,來者不善吶。
啊——救命啊——
掙扎,跟不會水的人掉進大海似的,毫無美感可言,甚至可以說丑。
可惜,無論她如何掙扎,都逃脫不了那只無形的大手。
云不飄想哭,她做錯什么了嘛。
忽然,頭上投下一片陰影,貌似是個環(huán)。
云不飄哭唧唧抬頭去看,傻眼——特么,全是吃瓜群眾!
一圈又一圈,她就是正中間的那個餃子,還伸著腦袋,這是在玩海底撈?
吃瓜群眾:我們倒想近前一觀,可惜天不允,只能保持隊形觀望,順便吃吃瓜子什么的。
魅無端氣:“會長,你讓他們都走?!?p> 觀刑是不是?誰還沒個被雷劈的時候,都滾。
這一點商未明做不到,他也僅僅只能袖手旁觀,好奇,看老天這架勢,分明是不想誤傷凡人,究竟會怎么對待云不飄呢?難道直接把她從大陣里剝離出來?還是陣毀人亡?
他往人群里看了眼,精準捕捉到卿未衍。
卿未衍自帶冰雪之氣,周邊十丈之內無人敢近。
商未明便想,若是云不飄聰明,就往卿未衍那里扎,可惜,看她在空氣中狗刨,大概是控制不了自己的。
云不飄繼續(xù)往上飛,一圈的人跟著她往上飛,自帶光環(huán)似的。
她大喊大叫:“夠了,可以了,停下吧,再往上就缺氧了,我會死的。”
從來沒記得自己是只夜游,根本不需要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