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蕓如今著的普通長袍,她已是白身,自然沒有侍衛(wèi)再跟隨身邊。今天她去刑部交案卷,跟在她身后的是拿著長劍的林世友。
一名白身,由一名五品錦衣衛(wèi)護(hù)著,據(jù)說這人還是錦衣衛(wèi)里排前三名的劍手,這本身來說就是件奇怪的事。所以,也沒有人敢輕慢柳蕓,唯恐得罪錦衣衛(wèi)。
朝廷有不少官員猜測著柳蕓同朱守林的關(guān)系。工部王尚書頭腦最為聰明,之前火銃案時,他就看出朱守林同柳蕓關(guān)系不同一般。后來他發(fā)現(xiàn),朱守林的夫人除了正旦時進(jìn)宮夜宴和朝拜,幾乎不在任何場所出現(xiàn),他就猜到了柳蕓的身份。他除了驚訝就是佩服,然后就是保密。他知道,自己要是透露柳蕓的身份,不只是得罪朱守林,還會開罪皇上。能讓一名女子為三品官員,這本身就是皇上的意思。
如今還有一人終于知道了柳蕓的身份。
朱守林帶著一半的左軍去守邊,皇上奪了徐增壽的情,讓他出來管著另一半的左軍。
徐增壽見朱守林準(zhǔn)備帶軍離開,官居刑部三品的柳蕓也辭官一同前往,他驚鄂萬分。后來他終于想明白了,柳蕓其實嫁給了朱守林。徐增壽突然懂了父親當(dāng)時對他說的話:不對你說的事,自然是原因的。而他的父親其實一直都知道,朱守林的夫人是女扮男裝的柳蕓。
柳蕓帶著林世友隨著郭捕頭走進(jìn)了府衙。周大人客氣地如往常一樣先行禮:“柳大人,麻煩你了?!?p> 柳蕓行禮:“周大人,如今我是白身,您不用再給我行禮,于禮不合?!?p> 郭捕頭揮手:“程尚書剛才就說了,柳大人如今還是侍郎。”
周大人道:“正是正是,這并不重要,咱們還是查案重要?!?p> 幾人坐了下來,郭捕頭不用周大人說,他轉(zhuǎn)身去牢里帶人。如今柳蕓辭官他心里很有壓力,未來查案就要靠自己了,再沒有人幫忙問案。他唉了口氣,心里想著:我要是有柳大人那樣有查案本事就好了。
周大人拿出一個包裹,雙手遞給柳蕓:“本官的夫人張氏與她的丫鬟,如今也是我的妾室,一同給柳大人做的一身狐貍皮長袍。她們說你去的地方寒冷,要穿這樣的皮袍才行。”
柳蕓站起身,雙手接過衣服,她感動地道:“貴夫人與貴妾太過客氣了,我并沒有為她們做過何事,可她們?nèi)绱撕翊谖?。?p> “夫人說,別人輕賤她的時候,你一直善待于她,這對當(dāng)時絕望的她來說就是一團(tuán)溫暖的火焰,支撐著她活了下去。”周大人心疼夫人過去的艱辛。
柳蕓笑道:“過去她們是家族的犧牲品,后來遇見了周大人,才是她們幸福的開始?!?p> 周大人聽柳蕓這樣說,立刻喜笑顏開,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露出幸福的喜悅。
郭捕頭將一位身著儒袍的中年男子帶了上來,男子進(jìn)了室內(nèi)就行禮:“學(xué)生見過大人。”然后規(guī)矩站在一側(cè)。
舉人見官不用跪,他雖是疑犯,但還沒定罪,舉人之身還在。
柳蕓打量著沈舉人,四十多歲面容清瘦,中等身材舉止有禮。沈舉人見一位身著布衣長袍長相清秀的男子打量著他,他微微一愣,白身坐在堂前,剛才還受了他的一禮,沈舉人在心里猜著此人是誰。
柳蕓與沈舉人對視了一眼,沈舉人眼神除了疑惑并無躲閃,隨后沈舉人微微低下了頭。
周大人對沈舉人道:“此為刑部侍郎柳大人,他過些日子離開此地,故而沒著官衣?!?p> 沈舉人聽此名字激動地抬起了頭,他上前兩步恭敬地行禮:“柳大人,久仰大名,如今有大人查案,學(xué)生有望沉冤得雪?!?p> 柳蕓道:“過獎。想查清案子,沈舉人先要講述一下案子的經(jīng)過,配合府衙的官差們查找線索?!?p> “好好,學(xué)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請大人問吧。”
“先說說你的學(xué)生何福山的情況?!?p> 沈舉人飽讀詩書,他自然知道官府查案想知道的是什么:“何福山今年九歲,六歲便送到學(xué)生辦的私塾里啟蒙。何福山的學(xué)業(yè)不是很好,但還算用功,他同我的關(guān)系比較親密。”
周大人聽這話吸了一口氣:“親密?”
“不不不,大人,非您所想的那樣。何福山是家中獨子,父親常年在外經(jīng)商,一年只有半年在家。何福山尊我是師,敬我如父,有什么事都來同我商議?!鄙蚺e人忙解釋他同何福山的關(guān)系。
柳蕓繼續(xù)問他:“何福山失蹤前有什么反常的行為?”
沈舉人搖頭:“大人,學(xué)生說出來恐怕沒有人信啦?!?p> “你先說吧?!?p> “何福山失蹤前一天,他在學(xué)堂上無精打彩,我叫他起來背前一天的書,他也背不了。我叫他上前,用尺子抽了他的手心幾下,他哭了起來。
我辦私塾也有幾年了,每年都收有十多個學(xué)生,年紀(jì)大小不一樣,每次授課都要分開。大的寫字時,我就給小的授課,每天都會告訴每個學(xué)生:明天背今天的課,背不了就抽五尺子。從來都沒有人因抽了尺子而哭,何福山也是第一次因我抽了他尺子而哭。
所以,下學(xué)的時候,我就留住了何福山,問他:你今天如此反常,所謂何事?他吱吱唔唔了一會還是同我道了實話:學(xué)生昨夜聞母室有聲響,聽有男子聲,跑進(jìn)室內(nèi)見母親同人睡在一處,我問:母親,可是父親歸家?母親罵我:滾出去,此事不得告訴任何人,否則我便讓人將你賣掉。他說完又哭了起來,我就告訴他:此事你不必再管,待你父親回來告訴他知便可。他答應(yīng)了我就回了家,從那后,我再也沒看見過何福山。
大人,是不是何福山的母親真的將他給賣人了?”
不待柳蕓說話,周大人與郭捕頭搖著頭都道:“怎么可能,母毒不食子。”“畜生也不會害子?!?p> “所以學(xué)生說過,我說出來的話恐怕沒有人信?!鄙蚺e人憂著一張臉:“我是真擔(dān)心何福山呀,如今是死是活,他到底在何處?”
柳蕓問:“那天何福山離開你家,有沒有人看見,為你做證?”
沈舉人道:“有兩人,家里有位做清掃的短工看見何福山哭著說話,然后我送他到大門處。我記得那天他出門時大門剛好有位賣貨郎過路,還問他:小哥,要不要買點吃食?何福山說:身無分紋。賣貨郎一路上跟著他:小哥先買嘛,我跟著你去家里取銅板?!?p> “那位賣貨郎你認(rèn)識嗎?”
“認(rèn)識,是一條街的,姓武?!?p> 柳蕓轉(zhuǎn)頭對捕頭道:“郭捕頭帶人先尋這兩人問問話取證,明天上午我再來府衙?!?p> 郭捕頭帶人離開后,柳蕓與林世友也告辭離開。
沈舉人大聲音道:“柳大人,求求您一定要來救學(xué)生啦。”柳蕓的腳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