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麗突然意識到這幾年她的日子似乎過得太好了些,以至于她的理所當然在不停地在刺激這些老相識。
她想著戰(zhàn)爭期間方丹家送給她玉米種子卻不肯要錢,最后還是以給孩子做衣服為借口硬塞給薩利,他們才收下。
斯嘉麗覺得自己應當幫助他們,但隨即便想起了自己的處境——她早早地把自己給賣了,自己身上是一個子兒都沒有的。
出賣自己之后,她常常感到痛苦和尷尬,但過后也會慶幸,慶幸塔拉保住了,讓她的家人不至于流離失所、寄人籬下,讓柏林深處愛倫的墳塋不至于被無賴侵擾。
若是幫助薩利的兒子受教育則只需要請求瑞德,他自然會和韋德入學的事情一塊辦好。但若是她伸手管他要錢,他必然會狐疑且警惕地審視著她——仿佛在看一個企圖逃跑的奴隸。
斯嘉麗對自己當前的處境突然又有了幾分清晰的認識。前幾日的時候她還幸福滿滿地準備答應再跟瑞德生個女兒,以滿足現在這個最小的女兒想要妹妹的愿望,盡管她一點也不覺得有妹妹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
斯嘉麗從方丹家回來就和瑞德講了她想讓薩利的兒子小喬和韋德作個伴一起去上學的事。瑞德隨口就應下了。這態(tài)度讓她感到更加難受了。他仿佛做什么都輕而易舉——這自然是非常吸引斯嘉麗的特質,但現在卻叫她有些難受。
她去欺騙他的時候設想得很美,仿佛只要嫁給他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以后只需要靠他來替她挑擔子就好??扇绻皇且栏街鲆粋€附屬品一樣的太太,那么就得一直擔心著要是他嫌棄她了、準備拋棄她了該怎么辦。
過了一段日子,薩利騎馬來塔拉了,不久前才和他們講古的方丹老太在床上安靜地去世了。斯嘉麗想著這老太太身子骨那樣好,指不定自己做奶奶了她還活著呢,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呢?她立刻喊上家里其他人就要去方丹家看看情況。
到了方丹家,斯嘉麗才發(fā)現亞歷克斯的媽媽,方丹少奶奶的情況也不太好了。亞歷克斯解釋說,他媽媽一直在生病,需要做手術,可他即使拼命攢也沒有攢夠做手術的錢,家里永遠有其他急需要用錢的地方。
斯嘉麗想要說我可以借錢給你們,然后她想起她自己是一個子兒也沒有的,于是只能沉默不語。亞力克斯繼續(xù)自責地喃喃道:“都怪我沒本事攢不下錢,我媽媽從幾年前開始就需要做手術,現在已經太晚了?!弊詈缶故鞘曂纯奁饋?。
斯嘉麗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心里不由得認同地想:“沒有錢是多么痛苦啊!”她忍不住又害怕起來,幾年前的那個夢魘再次翻騰起來。
瑞德的錢不是她的錢。
這一點現實在結婚后不久瑞德說會審查她用的每一分錢時她就應該認清了。只不過他付賬單的大方姿態(tài)又叫她誤以為自己因著這樁婚姻也再次富有了起來。但事實上,她還是一個乞丐,現在所有的富足生活都需要靠討好和乞憐來維持。
夜里,瑞德又提起邦妮說想要妹妹的孩子話,斯嘉麗卻心不在焉起來。這樣的心不在焉自然逃不過瑞德的眼睛,他捏著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著他。
斯嘉麗眼神無辜地看著他,仿佛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生氣了。不一會兒,她就感覺自己的腦子變成了一團漿糊,什么也不能思考了。
云雨初歇,瑞德還是很介意斯嘉麗的走神,他誘哄一般地問斯嘉麗:“親愛的,你剛才在想些什么呢?”
斯嘉麗迷迷瞪瞪地回答:“我在想我一定要有錢”。
這倒是讓瑞德有些驚訝了,于是他又接著問:“為什么?難道你覺得我們還不夠有錢嗎?”
斯嘉麗想起他倆剛結婚時這人冷酷且刻薄的嘴臉,脫口而出:“可那是你的錢,又不是我的錢,我就像一個乞丐,一個子兒也沒有的乞丐”。
瑞德又把妻子摟得更緊了些。他很清楚斯嘉麗會有這樣的想法是他刻意馴化的結果——他用錙銖必較的精明叫她認清了現實。
同時,他也有些失落,因為他并不喜歡斯嘉麗刻意討好他的模樣,那模樣雖說不至于諂媚惡心但也能看出沒有半分樂意。
“我還是更喜歡你任性乖張的模樣?!彼麚崤辜嘻惸蔷砬⒉蝗彳浄炊驳煤艿念^發(fā),心想或許是時候該松一松那馬籠頭了。
他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可不是為了要看她姿態(tài)卑微地委曲求全的。那模樣短時間可以讓他感受到報復的快感,但長時間下來便是更深的失落。
如果提前預知到了未來,規(guī)避掉了許多風險,他也還是只能靠強人所難的手段去逼迫她假裝自己愛他,那么讓他提前知曉未來又有什么用呢?
斯嘉麗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感覺自己的目標一下子變得清晰了起,她在心中做了一個決斷——她得有她自己的錢。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回到她想要的相處狀態(tài),她要自己在瑞德面前可以是驕傲的女王而不是一個卑微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