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玉曉開始拾掇碗筷。
“娘,你別收拾了,讓我來吧,別誤了你去辛穎那?!眳怖僬f。
“不用去了,安博昨天滿月了?!?p> “還真是的。不過,這剛出月子,辛穎還是該多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要不你還是再去幾天吧?!?p> “我也是這么想的,但她執(zhí)意不讓我去,我猜她這是急著要去店里了?!?p> “我估摸著也是,辛穎太潑辣了。不過,娘,你這陣子兩頭跑累壞了,也該松口氣了?!?p> “我是天生勞碌的命,閑著難受啊。”
“那咱中午吃什么?”
“天冷了,不如吃熬菜吧,熱乎?!?p> “那我去泡些粉條、木耳?!?p> “好好?!?p> 中午時分,一鍋熱氣騰騰的熬菜上桌了。
“我爹呢,咱不等他了?”辛明來到桌前。
“你爹到敬品姨那幫忙了,不在家吃。你那批活快好了嗎?”
“這不在緊趕慢趕嘛,明天就完工了?!?p> “這段時間你太忙了,交完活,先休息幾天。不然,身體吃不消的。”
“沒事。咱莊稼人就是靠力氣吃飯的,累不著。再說了,我年輕,出勁還能長勁呢。”
“你就聽娘的吧。有空的話,多休息休息,人又不是鐵打的?!眳怖俨辶诉M來。
“好,好。我聽你們的?!?p> 忽然,從院子里傳來哭聲。
玉曉很是訝異,急忙放下碗筷,掀開門簾。
只見母親背著一個包袱,滿面淚痕、抽抽搭搭地站在院子中央。
“娘,大冷天的,你怎么一個人過來了?玉容呢?她沒送你?”說話間,玉曉迎了出來。
經(jīng)她這么一問,母親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嚎啕大哭起來。
玉曉扶住母親,“娘,不哭。外面冷,咱先進屋?!?p> 玉曉將母親攙進堂屋,扶她坐到椅子上。
“姥姥,你這是怎么了?別急,慢慢說?!毙撩鲃窭牙?。
“姥姥,你還沒吃飯吧?娘,我去熱一下飯菜。”叢蕾抱起天瑞,說:“去給太姥熱飯嘍?!?p> “叢蕾,把天瑞給我吧?!?p> 玉曉接過天瑞,放在自己大腿上。
玉曉安撫母親,“娘,別只顧著哭,天大的事有我呢,吃飯要緊?!?p> 叢蕾端著熱好的飯菜進屋了。
“姥姥,將就著吃點吧?!?p> “我哪吃得下呀!我老婆子孤苦伶仃的,沒人管了?!?p> “怎么會沒人管呀?家里這么多人呢。”
母親猛然抬起頭來,含淚的雙眼望向玉曉,“你管我?不是在騙我吧?樹旺能同意嗎?”
“當然了。以后的事咱慢慢說。”
“那我就放心了?!?p> 母親馬上止住了眼淚,狼吞虎咽地吃起飯來。
“娘,要不要下午我去找一下我姨,弄清是怎么回事?”辛明征求玉曉的意見。
“不急,你和叢蕾都去忙你們的。這事咱回頭再說?!?p> 等母親吃完飯,玉曉收拾完畢,抱起天瑞,把母親領(lǐng)進臥室。
“娘,你走了這么遠的路,也累了,快到床上靠著點。”
說完,玉曉先幫天瑞脫掉鞋子,放到床上,用小毛毯把腳捂住。然后扶母親上床,順便拿起一條毛毯給母親蓋上,自己則側(cè)身坐在床沿邊。
“娘,到底出什么事了?前幾天我讓辛明去看你時,不還好好的嗎?”
“玉容搬走了?!?p> “搬走了?搬哪去了?什么時候搬的呀?”玉曉很是不解。
“昨天下午,我也不知道搬哪了?!?p> “你們吵架了?”
“沒有呀。我就聽到立民說,他們都管我這么多年了,也該輪到你管我了?!?p> “他們想讓我管可以直接找我說呀,這一聲不吭就搬走算怎么回事???”
“我生氣的時候說過趕他們走,誰知他們真的走了?!?p> “陳燕呢?她也沒勸勸玉容?她可是師范畢業(yè)當老師的文化人???”
“陳燕去縣里參加培訓了,說是周末才能回來。”
“那你就先安心住下吧,回頭我問問玉容到底是因為什么?!?p> 玉曉猜測玉容可能有她自己的難言之隱,但不管怎樣,都不能成為將年近八十的老娘棄之不顧的理由啊。
晚飯后,玉曉從柜子里找出兩床新棉被、一條新褥子以及干凈的床單、枕巾枕頭,抱到東廂房,仔細地為母親鋪好床鋪。
接著,她攙扶母親從堂屋來到東廂房。
“娘,你先在椅子上坐一下,我去給你打洗腳水。今天走了那么遠的路,好好燙燙腳?!?p> 玉曉坐在馬扎上,先用手試了一下水溫,然后為母親脫去鞋襪,將雙腳放進盆中。
“娘,覺得水涼了,就吱一聲,我給你加熱水?!庇駮砸贿吋毿牡厝啻曛赣H的雙腳,一邊說。
“我?guī)銈儍山忝贸粤硕嗌倏?,玉容怎么能這么待我?”
“玉容也不容易,咱不說這些了。一會兒咱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脫下來,明天我來洗。什么都別想了,你踏踏實實地睡個安穩(wěn)覺吧?!?p> 侍奉母親就寢后,玉曉回到自己的臥室。
“玉曉,你真想讓你娘就這么住下來?”正在床上等候的樹旺開口了。
“那你說怎么辦?咱們總不能把她趕到大街上去吧?”
“既然玉容兩口子當初搬過去和你娘同住了,他們就有義務為你娘養(yǎng)老送終?!?p> “理是這么個理。但咱們現(xiàn)在是遇上了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玉容本性善良,但缺乏定力,這可能是因為讀書少的緣故吧。
“她公婆都是不講道理的人。立民從小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中,也養(yǎng)成了無視規(guī)矩、不顧公平、為所欲為的個性。再加上娘也是只顧自己享受的人。玉容這些年的辛苦可想而知。”
“她苦,難道咱們這么多年就不苦嗎?”
“苦苦,我也知道你的不易。玉容不和咱們打招呼就搬走,確實太欠考慮。她心里有什么苦楚,經(jīng)濟上遇到什么困難都可以跟我這當姐姐的說啊。咱們就權(quán)當她有難言之隱吧?!?p> “玉曉,你就是太善良了。他們拿咱們當傻瓜,才敢這么做。”
“樹旺,我知道這樣對你確實不公平,也能理解你心里的委屈。人這一生最無法選擇的就是自己的出身,我從小也渴望有疼愛自己的父母,但偏偏命中注定讓我攤上了這樣的娘。只是娶了我,讓你也受連累了?!?p> “你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我還能說什么?但咱們這邊的風俗,父母的喪事不能在女兒家辦,這是一個現(xiàn)實問題?!?p> “你看這樣行不行?娘真要是病倒了,我就陪她回劉莊,單獨伺候她。到時候家里就多辛苦你了?!?p> “也只好這樣了?!?p> “對了,這事提醒了我。咱們以后跟孩子們相處,也該多注意方式方法,寬容一些,大度一些,免得討人嫌。尤其是你那見火就著的脾氣,可要收斂著點?!?p> “我盡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