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追溯至許詩詩尚未入浴之際,侍女聽從她的吩咐守候在外間。透過薄薄的窗紗,她仰望著夜空中的明月,無聊地打發(fā)著時間。
詩詩姑娘平日里并不怎么需要人伺候,所以她平日里比較自由,只是不大適應(yīng),也沒想到自己就這么輕松地離開了雁秋。
她向旁邊望去,就是那個男人拯救她們脫離苦海的。她感覺得出,姑娘心底很喜歡他。只是那人還帶著個孩子,真不知道日后好不好相處,要是他們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又當(dāng)如何。
她越想越雜,一會兒偷笑,一會兒苦惱,抬頭看著對面,那小孩屋里還沒熄燈,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小九呆坐在房內(nèi),并不知道別人的胡思亂想。此時的他正暗搓搓地糾結(jié)該不該打開錦囊。雖然他剛拿到的時候很興奮,十分想知道自己的財(cái)運(yùn),但到了子時,他又有點(diǎn)焦慮,擔(dān)心未來的運(yùn)勢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唉?!彼L嘆口氣,“好糾結(jié)??!”他一個屁股蹲坐在床上,仰面躺倒。
“為什么我小小年紀(jì)就要考慮這么難的問題?”他一面念叨著,一面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最后一個不留神,咚的坐在地上。
“誒!我知道了?!彼`機(jī)一動,想到一個好主意,立馬拿了個空茶杯在手。
他高舉著茶杯,心道:如果是杯口朝地,那就不打開,如果是杯底落地,那就打開。
他當(dāng)即松手,眼見著瓷杯底朝地,卻聽“啪嚓”一聲,它一下裂成了兩半,攤在地上,似是無奈地控訴:傻小子,這里不是雁秋,地上沒有鋪地毯啊。
小九傻眼,暗道不好,他偷瞄四周,見四下平靜,便連忙躡手躡腳地?fù)炱鹚楸?p> “還好,只摔成了兩半?!彼哉Z著,重新拼湊成一只杯子,倒扣在茶盤內(nèi)。想著如果下人們拿這杯子的時候碎了,那就是他們的鍋了。
他坐回木凳,從懷里掏出錦囊,取出一張紙,展平了放在燈下。
他心中有些忐忑,萬一上面寫了許多字而自己都不認(rèn)識怎么辦,但待他看清楚后便放下心來。
沒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畫,畫的是一朵小花。
小九靜靜地盯著這朵花,他覺得這花特別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
螢螢燭火,搖曳生輝。
小九覺得腦子有些發(fā)熱,心跳也有些加速,他情不自禁地拿手指摩挲著那朵小花。
“這花應(yīng)該是黑色的,花芯是黃色,還有花瓣這里應(yīng)該有一些紅色圖紋,那形狀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呢?怎么想不起來了呢?”小九自言自語道,手指不住地?fù)钢ò甑囊唤恰?p> 突然他站起了身,直直地盯著這朵花,道:“這朵花好奇怪,為什么孤零零地在這里?它旁邊應(yīng)該有一棵樹,一棵參天大樹才對!筆呢?筆在哪里?我要把樹添上?!?p> 他看了看四周,下人們考慮到他不會書寫,是以并沒有準(zhǔn)備紙筆。
“筆呢?”他眼神有些發(fā)愣,“筆呢?沒有筆嗎?沒有筆,那就用手畫!”他身子熱得難受,胸口一股悶氣,情急之下一口咬破了食指,在紙上、桌上放肆畫了起來。
“樹,大樹,很大很大的樹?!彼V笑著,揮舞著血指從紙上一直畫到了桌上,“還不夠?!苯又忠恢卑咽种赴丛诘厣?,摩擦著傷口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才畫到了門前。
“畫不下了?!彼蠛沽芾斓刈诘厣?,全然不知疼痛,“除了樹,還有小草、蜜蜂、蝴蝶,有好多好多的伙伴。但它們怎么都不在這里呢?”他的眼神有些癡狂,又拿起手指畫了起來,但卻發(fā)現(xiàn)畫不動了,原來傷口不知何時已經(jīng)痊愈。
“還沒有畫完,還需要更多的?!毙【庞行┖苛?,把手伸向了唇邊。
若是侍女此時過來查看,定會看見小九此時神情恐怖,兩只小手血淋淋地在地上涂抹。十指連心,但他似乎渾然不知疼痛,自顧自地念叨著,畫不出的時候,便用嘴把愈合的粉紅嫩肉撕破咬破,直到最后畫滿屋子,直到臉上、身上、床上、桌上、地上、墻面上均是猩紅一片。
雖說侍女聽見了聲響,但她正巧聽見許詩詩的呼喚,也就沒有留意到小九屋里的動靜。
此時小九坐在地上,滿臉血污地看著自己的杰作,瘆然笑道:“齊了,大家都在了?!倍笏峙艿阶狼?,盯著那朵小花,后者已經(jīng)被鮮血浸濕,此時正透著暗紅色了。
許是失血過多,小九心神恍惚,一下暈倒在圓桌上。他小臉燒得通紅,身上隱隱約約地發(fā)著微光,一個個古怪的圖紋,在他手上、脖子上、臉上地綻放,而后又慢慢消退,它們似乎在傳達(dá)著來自異域的信息,漸漸地,空氣中便彌漫著一股香甜之氣。
一陣風(fēng)吹過,這一絲絲甜味便趁機(jī)混進(jìn)其中,隨后在整個院子里散開,所有人都睡得更沉了,因此竟沒有人察覺到,有兩人已經(jīng)大大方方地走進(jìn)了宅院。
法師漫步在回廊里,小道士在后邊急匆匆地跟著。
“師父?!毙〉朗亢暗?,“這院子怎么這么安靜???”
法師頭也不回地說:“那妖子釋放了一絲氣力,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意愿沉睡了。”
小道士懵懂點(diǎn)頭,問道:“那三魂七魄有感應(yīng)嗎?”
法師道:“身魂離體,只有其中一方受到威脅時,才能引動其他。話不多說,為師先行一步,否則遲則生變!”說著竟飛檐走壁,霎時消失在夜里。
西院,黑貓正慫恿著黃狗進(jìn)屋查看情況,然而大黃狗卻連連搖頭道:“師兄誒,我只是一道分身,里頭妖氣忒重了,我害怕?!?p> 黑貓正待威脅一番,忽然耳朵一轉(zhuǎn),立刻跳到了一棵樹上。
“師兄?!贝簏S狗不解,正要問它這是做什么,卻聽身后一陣勁風(fēng),緊接著身下一疼,嘭地飛了出去,緊緊地貼在墻上。轟隆一聲,墻竟塌了,黃狗栽在碎石里,罵罵咧咧地叫嚷道:“狗,日的牛鼻子,竟然使這下三濫的招數(shù)!”
來人正是法師,只見他輕輕拂去身上塵土,不屑道:“沒想到魔尊竟派了你這么只小鬼。邪不勝正,若非本尊有要事在身,否則定不輕饒?!闭f完就要踏步進(jìn)入屋內(nèi)。
但他還未邁出一步,便覺著眼前一黑,臉上忽的一涼,緊接著又熱又疼,伸手一摸竟全都是血。他立馬回身看去,卻見山石樹木一如往常,沒有什么可疑的蹤影。
“裝模作樣?!彼嫔陷p蔑,心底一沉:這里天道不容,前來的只是自己的一絲分魂,先前為找出妖子,他已經(jīng)耗了不少魂力,今天更是大耗,若是有大魔前來,那可就糟了。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道:“不知是何方神圣前來?既然到此,為何又不現(xiàn)身?”
然而四周靜謐,偶爾有風(fēng)拂過,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法師見狀,便又緩慢轉(zhuǎn)身,伸手推開房門。這時又是一陣柔風(fēng)襲來,法師雙眼一瞇,只見風(fēng)中竟有一抹黑影,快速地纏在自己的手腕上,而后又急速離去。
“??!”法師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手腕處直直地?cái)嗔验_來,兩只手掌已然落在地上。
“師父!你沒事吧?”外面急匆匆地沖進(jìn)來一人,正是小道士。
然而一陣風(fēng)過,小道士還沒走到跟前,便直愣愣地倒在地上,身子斷成了兩截。
法師目眥欲裂,正想沖過去,卻見一只黑貓慢悠悠地走了出來,它伸出利爪在空中一揮,一道虛無的離魂出現(xiàn),看樣子竟是小道士的模樣。黑貓一臉淡漠,想也不想地便把這魂魄放進(jìn)嘴里,津津有味地大口嚼著。
“師兄,給我留點(diǎn)?!笔瘔σ粋?cè),大黃狗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嘿嘿,你這牛鼻子竟敢陰我,看我待會兒怎么收拾你!”
法師沒有搭理黃狗,兩眼緊緊盯著黑貓,長袖罩住自己的傷口。
黑貓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悠哉悠哉地走到法師面前,說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是還有什么招就趕緊使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