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思隨流水去茫茫
無數(shù)的黑影象鷂鷹一樣撲向一條叫做煙墩巷的小街道。
迎接他們的，是一場別開生面的煙花盛宴。
燈火闌珊的煙墩巷，震天的巨響傳出，張床曾落腳的別致雅院，被炸飛上了天空，雅苑四周還有四幢別院也殃及池魚，一同灰飛煙滅。
青門做事，干凈利落，一旦暴露，不給對手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張床他們鉆入雅院后院的地道，里邊狹長陰冷潮濕，入地有三丈深。一股腐朽的味道，證明了地道年代很長。他們不敢打火折子，怕引起空氣中雜質(zhì)爆炸。青門能人輩出，修的地道雖然是準(zhǔn)備逃生用的，卻依然可以立身行走，呼吸更是沒有滯澀之感。
爆炸發(fā)生后，害怕地道塌方，四人加速腳步。
狹長的地道，漆黑不見五指，心腸歹毒的小姑娘不自覺就緊緊抓住王九音的袖角。好在地底平坦，走路不費勁，感覺怎么走都不到盡頭，很長，走了三個時辰才遇到了點異常，仿佛到頭了。
前邊沒路了，柳玄蟬四處摸了一下，碰觸到一根麻繩，很結(jié)實。
麻繩是從上邊垂下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柳玄蟬當(dāng)仁不讓，本來就一直走在前邊帶路。
這時候她一馬當(dāng)先，順著麻繩攀爬而上，其他三人等她消息。
柳玄蟬知道這條地道，卻并沒走過，非萬不得已，青門的人寧可犧牲性命，也不準(zhǔn)動用這條逃生秘道的，因為修這樣的一條地道，所消耗的時間和人力、物力太龐大了。關(guān)鍵的時候，頂?shù)蒙弦恢к婈牎?p> 可在張傳的身份面前，不足道。
可為了留候鎮(zhèn)入世唯一傳人張床的人身安全，就是犧牲整個青門，都是在所不惜的。
“上來吧?！?p> 張床先行，后邊是心腸歹毒的小姑娘，最后是王九音（就是王曲峰，他在留候鎮(zhèn)十姓人中的名字叫做王九音）。
爬上來后，居然是在一棵巨樹上，地道出口把巨樹中心掏了個洞，抬頭是漫天星光。柳玄蟬一身玄衣，如黑夜幽靈，站在更高處警戒守護(hù)。
四周俱靜，很明顯是在森林中，這個森林在平?jīng)龀堑哪线叄苡忻凶鲳囸I森林，又名吃人森林，就是進(jìn)入其中一定會被吃掉死亡的意思。
三個時辰，即使在地道里走得慢，至少也走了超過五十里路。
饑餓森林邊界在距離平?jīng)龀侨謇锏牡胤剑簿褪钦f，這棵巨樹至少已經(jīng)距離平?jīng)龀撬氖镆陨?。小姑娘父親的鐵鷂子再厲害，也沒法追蹤的。大家的安全，肯定沒問題了。
看到大家都出來了，很疲憊，柳玄蟬不露聲色遞給張床一包牛肉干、一把匕首和一皮囊水。
張床走的倉促，什么也沒準(zhǔn)備。他不能辜負(fù)柳玄蟬的好意，估計她也只有這么多。他要不接過來，柳玄蟬絕對不會給其他人的。于是，接過來順手嗛了一塊牛肉干，打算喝一口水，再遞給柳玄蟬分給其他人。
“喂，大家都又渴又餓，憑啥給他一個人吃。”
心腸歹毒的小姑娘，看到張床吃肉，忍不住哇哇大叫起來。
“別瞎叫喚，萬一你召喚來真正的鷂鷹就慘了。放心，老大不會吃獨食?，F(xiàn)在你可以說了，不要隱瞞，把你的情況從小到大事無巨細(xì)都說出來。如有隱瞞，不僅沒吃的喝的，還要把你丟到吃人森林不管。”
“壞人，就知道嚇唬人。丟就丟下，誰怕誰，我偏不說，你能怎地。”
王九音本想嚇唬一下，這個小姑娘一定會就范。
沒想到，人家就不吃他那一套。
有點吃癟。
這時候，柳玄蟬把剩下的牛肉干分成三塊，遞給王九音和心腸歹毒的小姑娘一人一塊。她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囊遞給王九音。
王九音沒接，示意心腸歹毒的小姑娘先喝。
這一下，心腸歹毒的小姑娘反而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起來。
眼淚嘩啦啦就流下來了。
她這一流淚，不光王九音，張床和柳玄蟬也懵。不知道，她鬧的是哪一出。
“我叫公孫秋燕，是我爹唯一的女兒。我爹很愛我娘，也很愛我。去年我娘得病去逝了，我爹就變了。我也知道我爹很好，別人都是三妻四妾，他就我娘一個。我娘去逝他要再娶，我沒意見?？墒?，他答應(yīng)我要等我娘故去一周年以后再娶的。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說話怎能不算數(shù)。哼，那個賤女人，花花只咬她一口，算便宜她了。我就要我爹看看，為何這樣對我娘?？?，吭?！?p> 沒人逼她，她反而倒豆子似得說起自己來了。
“慢慢喝，沒人跟你搶?！?p> 王九音在張床答應(yīng)讓心腸歹毒的小姑娘進(jìn)地道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通了。聲音溫柔了許多，從此以后，家，親人，朋友，這個小姑娘就什么也沒有了，實慘。
他也是這樣家庭出來的，為自己的母親在父親正妻面前低三下四朝問早晚道安，兢兢業(yè)業(yè)，生怕侍奉不周被責(zé)怪不懂禮數(shù)，心里曾經(jīng)極為不平衡。
可他又能怎樣，他什么也改變不了。
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充其量只有十六歲的小姑娘，竟然有勇氣為了自己已經(jīng)死去的母親放毒蛇咬死父親新納的妾室。明知道做了之后，就是死罪，后果很嚴(yán)重。王九音都有點佩服，離經(jīng)叛道先不說，就這份剛烈的性情，當(dāng)世難有第二人。
誰說女子不如男，這個小女子做到了。
張床身為留候鎮(zhèn)傳人，心胸和眼光，絕對不是世俗所能局限。只要合理，小姑娘就沒有必死的道理，所以，他要救她。
“謝謝你，你挺好看的?！?p> 王九音突然被小姑娘說挺好看，剛接過來的水囊差點沒拿緊掉地上。
“哦，我覺得你挺不正常的?！?p> “死人妖，你才不正常呢?！?p> “哦，這就正常多了?！?p> 說完話，王九音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水，舔了一下舌頭，似乎在添小姑娘嘴唇上的香味。讓正要罵他的小姑娘，臉一下子羞紅過去。
“死不要臉，惡心。”
“公孫秋燕，出了吃人森林我們就分道揚鑣了。我給你個忠告，也是建議，就是你在外邊玩夠了，就回家去吧。相信你父親還是愛你的，虎毒不食子，不然你以為憑你父親涼國公大將軍的能力，豈能讓你逍遙法外這么久。我雖然不知道實情，但一定是你父親放水，才讓你歡蹦亂跳活到現(xiàn)在。相信我說的，玩夠了，就回去吧?！?p> “我不，我要和你們在一起。你們?nèi)ツ?，我就去哪?！?p> “聽老大的，你還是回去吧。我們此去居無定所，還危險重重，真的沒啥好玩的?！?p> “闖江湖啊，江湖揚威立萬，那才刺激，我喜歡，我不管，我就跟定你們了?！?p> “跟我們?nèi)ツ阆肽愕蛘呦爰伊耍趺崔k？”
“涼拌.....”
小姑娘公孫秋燕的嘴糯糯的，聲音很小幾乎聽不清楚。顯然，張床的話，說到要害上了，畢竟小姑娘還是一個沒怎么出過遠(yuǎn)門的涼國公府千金大小姐，今年才十六歲。而眼前的三個人，與她相識還不到一天。
就在張床感覺小姑娘要改變主意的時候，沒想到小姑娘態(tài)度堅定起來。
“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思隨流水去茫茫。”
這句詞一出，張床和王九音知道，她心意已決。公孫秋燕是鐵了心要隨他倆走，非是貪玩。其實，她留在涼國公府，雖錦衣玉食，卻未必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