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有無數(shù)多的錢老爺
要找人，只能下海。
姑且不論在萬俟桐人眼里，他們中少個孩子，和少一條咸魚沒啥兩樣。
看著深不見底的茫茫海面，就是“長風號”商船停住，也沒法去找“武帝”馮子豹的女兒馮羅巾。
所以，張床給王九音和公孫秋燕講了這段武林禁忌秘辛。
主要是，憑“天涯飄渺客，東南西北人”的行事風格，他篤定“武帝”馮子豹的女兒馮羅巾應(yīng)該暫時沒事。
進了領(lǐng)隊的屋子，張床還好，王九音和公孫秋燕情緒一下子低落起來，直到“長風號”商船靠岸，進入泉州港口碼頭，都沒緩過來。
泉州屬于一個南方的小國摩尼國，這個小國舉國上下都信奉的是一種有別于中原的摩尼教。它是外國教，被一些外國商人傳入泉州后，一發(fā)不可收拾興盛起來。摩尼教教徒極為排外，逐漸以泉州為中心建立了這個政教合一的小國摩尼國，國內(nèi)民眾家家都有摩尼石雕坐像，依山石浮雕的摩尼坐像也多不勝數(shù)。
登上岸后，摩尼國的人極為熱情。
萬俟桐人的“長風號”上堆滿了人參鹿茸，貂皮，大燕國官窯瓷器，名貴藥材，兵器，這些東西在南方全都是稀缺貨，上百倍的價格，都不一定搶得到。
萬俟家族專門有精于商科算學(xué)的人跟來，這一趟生意，并不是來賣貨的，他們是來易貨的。
用他們的貨換取摩尼國內(nèi)的犀角、象牙、珠璣、玻璃、瑪瑙、香料、胡椒，絲綢、瓷器、茶葉。這些東西，體積小，還不占地方。尤其是香料，像降真香、檀香、沉香、乳香、龍涎香，一旦運回大燕國往愿城去，僅僅憑香料，就抵得上這一趟的開支，剩下的都是賺的。
人多混亂，就沒人留意張床他們了。
三個人隨意走到泉州街上，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是個民族大雜燴大融合的地方，一身烏黑只有牙是白的黑人，金發(fā)碧眼長發(fā)披肩的白人，把頭都包得嚴嚴的穆斯林，脖子里掛著十字架的基督教信徒，豎著高冠憋著發(fā)簪的道士和尼姑，身著大紅袈裟的和尚，人人都很和諧相處，互相見面，陌生人也會點頭致意。
張床一邊點著頭，一邊交代王九音。
“王九妹你給青門發(fā)出信號，不用見面，讓他們準備好自己人的船，我們今天就出發(fā)，在南平縣打尖住宿。小燕子，你看有賣竹筒飯和餛飩的地方，我們?nèi)コ砸稽c。”
“好唻，我早都聞到竹筒飯的香味了，那邊，有個“吳氏云吞”?！?p> 剛從“長風號”商船下來，只能吃點清淡的。
在船上，他們就說好了第一頓飯要吃泉州特有的竹筒飯和餛飩。
這都是南方常見的小吃，北方卻不多見。
還別說，這個“吳氏云吞”店面雖小，做的東西卻很地道。竹筒飯不咋地，餛飩堪稱一絕，三個人每人吃了三碗。
“老板，你這餛飩也太好吃了，怎么做的，能給講講么？”
吃到興頭上，張床隨口問了一句。
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嬤嬤，店里也就三張桌子，她自己動手給客人做，連個幫手都沒有。
“也就你們外地人稀罕，其實也沒什么。主要就在餡上，就是餛飩餡用建郡扁肉來做，味脆、嫩、香、甜，入口爽脆，與其它地方的餛飩口味大不相同。建郡扁肉以豬骨頭在溫火中熬出清湯，將扁肉放入清水鍋中煮開，待扁肉浮起，用小笊籬撈起，放入佐料的碗中，沖入沸清湯，撒上香蔥就成了。”
“真沒想到，一個餛飩餡還有這么多講究。老板，您這是祖?zhèn)鞯氖炙嚢?。?p> “也不算，只要會制作建郡扁肉，誰都會做餛飩。小本生意，混口飯吃?！?p> “老板，建郡離這里遠嗎？”
聽張床這樣問，老嬤嬤抬頭看了他一眼，還是很和善的告訴他了。
“出了泉州北邊的南平縣，有兩條水陸。一條通往塘河，一條通往建江。上了塘河就可以到金塘鎮(zhèn)。上了建江，就可以到達建郡。它們都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在陳塘國境內(nèi)。”
“老板這么熟悉，是不是以前是陳塘國的人?！?p> “唉，祖上好幾代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罷?！?p> 張床知道，南方的王朝更迭比北方猶烈，別看這個不起眼的老嬤嬤，說不定就是哪一家王朝國主的后裔。傷心人別有懷抱，于是便沒再聊下去。
這時候，有個車夫打扮的人進來，手上隱晦的做著青門的手勢，嘴里已經(jīng)把號子都叫出來了。
“是客人訂的船么？請上車。”
“正是。謝謝老板的餛飩，下次有機會一定來品嘗，告辭。”
三人身上沒有摩尼國的錢，銀子是沱沱江南北各國都通用的。王九音留下了一兩多的一塊碎銀，足夠“吳氏云吞”一天的收入合計了。等老板撲出去要找零錢的時候，張床他們已經(jīng)走遠了。
這里不同于北方，主要交通工具是大大小小的烏篷船。
天下有人煙的地方，就有青門的人。
車夫就是青門的人，專門來接他們到南平縣的。
這十幾里路是山路，馬車就可以。到了南平縣城，天色已很昏暗，住處青門也早已安排好。第二天，向西七八里，就是塘河的上游，他們坐入一只小烏篷船，順河而下，一日便到了金塘鎮(zhèn)。
消無聲息，當天晚上，張床他們就到了金塘鎮(zhèn)。
錢塘春色是小葫蘆湖聞名于世二十四坊之一的大型畫舸，是三層樓船。張床三人到金塘鎮(zhèn)當天晚上就住到了這家畫舸，它是青門的產(chǎn)業(yè)。當家花魁柳玄鹛，雙十年齡，艷名冠絕二十四坊，彈得一手好琵琶，畫得一手好丹青，雙陸圍棋也堪稱國手。
可是，那位錢老爺神通太廣大了。
張床他們?nèi)耍ü珜O秋燕女扮男裝）剛住進錢塘春色三樓飄香閣，花魁柳玄鹛就接到錢老爺?shù)牧x子錢信傳來密令，在張床所住的飄香閣點燃錢老爺遺留的給她的半炷生香。
當初胡家畫舸的花魁胡菲菲，調(diào)查過的人就有錢塘春色的花魁柳玄鹛，她也被錢老爺大賞過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南方蚊蟲多，張床他們?nèi)胱″X塘春色，少不得要點熏香驅(qū)蚊蟲，尤其是在自家人安排的住宿之所，就沒太在意。
結(jié)果，這半炷香剛點燃一刻鐘時間（古人一個時辰分為四刻鐘），張床他們就徹底昏睡過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直到一個時辰之后，錢老爺帶著他的義子錢信出現(xiàn)在錢塘春色一樓。
柳玄鹛早就等著他的到來。
“錢老爺，任務(wù)我完成了，我女兒在哪？”
“放心，半香教做事，信譽第一，我見到我想見到的人，你自然就見到你的女兒了?！?p> “那好，錢老爺請上三樓?！?p> “你前邊帶路?！?p> 柳玄鹛恨得牙牙切齒，不得不前邊帶路。她的這些表情，錢老爺都看在眼里。
到了三樓飄香閣門口，有一個丫鬟在門口守著，見到他們上來，直接推開飄香閣的門。里邊點著蠟燭，錢老爺?shù)谋亲右缓粢晃?，似乎在辨認哪半炷生香的味道，確認無誤后，不再猶豫，一步跨入飄香閣內(nèi)。
當看到坐在椅子上就睡過去的張床和王九音、公孫秋燕，他從懷里拿出一幅畫仔細對比，確認張床就是正主。
不由得哈哈大笑。
“玄鹛小姐，你做的不錯。你女兒已經(jīng)被人送到你的房間了，你可以去確認一下。半香教做事，絕不會不守信用。”
“是嗎，半香教的教主是不是也稱作半香佛??？”
睡死過去的張床，突然坐直身體開口說話。
錢老爺明白里邊的厲害關(guān)系，知道大勢已去。
“你，你詐我。你個賤人，你們合伙設(shè)圈套騙我。半香佛祖保佑，半香佛祖極樂。哦，哦，哦...”
“就你這點伎倆，假牙里邊藏毒藥。我早防著你，吐出來吧?！?p> 原來開口說話的是張床，錢信早就被柳玄鹛制住。
對付他們這些人，張床和王九音的江湖經(jīng)驗太豐富了。早在泉州，剛與青門接上頭，金塘鎮(zhèn)的事，他們就知悉了。
比較頭疼的是，似乎錢塘春色，明月天香，胡家畫舸，這每一處地方，都有一個不一樣的半香教錢老爺和他的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