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谷外,逸老道獨自駕云回山。
玄冰真人遙望長空云路,怔怔出神,尋思:“連逸老道都后繼有人了,我是否也要抓緊時間……不妥,真?zhèn)鞴倘恢匾业啦蛔C,卻總是不甘??苫衿茻捥摵纹潆y也,萬載冰川尚不能撼動,況乎大道哉?”
他搖了搖頭,轉身走向冰墻,投入漣漪波心消失不見,寒風呼呼吹過,層層霜華侵染凝結,撫平冰墻上的皺紋,又使萬載冰川更厚了一分。
另一邊,冰下蟻巢中。
杜若二人嘴巴張得大大的,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辟水貂也捂著眼睛,一副害羞不已之態(tài),腦袋直往肖魚懷里鉆。
蟻巢很大,幾乎被蟻道鉆空了,千瘡百孔,就像一段切開的老絲瓜,只有中間少部分黑色冰層有些阻礙,只要敲掉這些,就能擴大空間,供他們任意活動。
讓二人目瞪口呆的,不是蟻巢的構造和規(guī)模,而是旁若無人的蟻王蟻后,仍在不辭辛勞地運動著,堪稱模范造育機器,不大會兒功夫,就見有新生的小食冰蟻從遍地的冰卵中爬出。
杜若道:“千里之堤毀于蟻穴,幸好還在初期繁衍階段,等再過些時日,后果便不堪設想了。”
肖魚神念掃過一遍,蟻巢中不見其他異常,心下失望之余,對兀自在那快活的蟻王蟻后,突然心生一股慍怒。
要不是蟻族智商欠費,他都想強行使用馭獸術,讓他們‘夫妻’自相殘殺了,哪怕此舉有傷天和呢。
就只聽他道:“一人一只吧,早點解決,早點出去?!?p> 杜若卻說:“豈能讓你動手,且看著吧?!?p> 二人殺氣外露,蟻王、蟻后總算停下了動作,這時它倆才恍然驚覺,自己似乎成了光桿司令。
蟻王身長三尺有余,比蟻后大了一圈,尖鉤狀的六足散發(fā)幽幽冷光,鐵背厚甲,口器巨大,呈兩把鐮刀開合模樣,根根倒刺橫生,毒腺毒囊便隱藏在其中。
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蟻王渾身冒火,蟻后寒氣凜然,二者氣勢不同,但都不可小覷。
杜若將肖魚和辟水貂護在身后,仍然展開了九宮陣法,九個區(qū)域在他腦海中生成,這次他選中了杜門和傷門,畫地為牢,分而克之,困一而斗一,思路清晰。
只見在杜門位置,蟻后身周元氣凝結成墻,圍成了一座無形的牢籠,將它禁錮在原地轉圈圈。
傷門所在,不時有金鐵交擊之聲暴起,一柄銀白色的飛劍,穿梭來去,與蟻王斗得正歡,倏爾,飛劍猛然加速,蟻王始料不及,在它上顎的齒刃合攏之前,劍光先一步閃過,只聽錚的一聲,一只帶刺的前足掉落在地,黏黃的汁液橫流,瞬間被冰寒的劍氣凍結成塊。
蟻王疼痛入腦,五足點在地面,頭部對著肖魚二人,口器內不知名的觸須瘋狂擴張、收縮,像極了深秋的墨菊綻放。
蟻王無聲的嘶吼叫囂,并不能改變局勢。
肖魚放下心來觀戰(zhàn),辟水貂趴在他手彎上,頸下被撓得舒服無比,呼嚕呼嚕,都快睡著了。
蟻王斷了一只腿的形象,深深映入蟻后眸中,它惱怒已極,加諸久困積蓄的暴躁,悄悄對蟻王釋放了一個隱秘的信號,杜若并未察覺。
“小心!”肖魚只來得及說出倆字。
就只見,蟻王身上焰光大熾,陽氣沖天,同時蟻后身上寒意結冰,陰氣逼人,恍如一日一月,直將杜若九宮中的陰陽二氣都給鎮(zhèn)了下去,取而代之!
奇門之陣,無不順應外界天地而變化,如此一來,九宮八門瞬時移位,杜門非杜,傷門不傷,陣法不攻自破。
九宮至關重要的陰陽二氣被奪,就像廣廈抽走了根基,高樓轟然倒塌,杜若渾身一顫,飛劍失控落地,一口逆血涌向喉間,噗地噴了出來。
他不過金丹修為,反噬相對來說并不致命,但在這關鍵時刻,任何一個失誤,亦等同于致命了,蟻王見機已到他面前,口中巨鐮張開,鐵氣森森,骨刺蓄勢待發(fā),隱現毒液汩汩。
但肖魚不會讓這樣的意外發(fā)生,寒冰谷他只認識杜若,巫的蹤跡可還得靠他牽線搭橋呢。
就只聽他一聲冷哼,右手掌心朝上,捏劍指,先是輕輕往上一挑,蟻王掉落冰面的尖銳斷足動了一動,無風而起,接著他劍指又往橫側一甩,斷足竟似飛針也般,隨他所御。
嘭!
斷足飛針破空,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以它為中心擴散,當音爆聲姍姍來遲時,斷足尖端已然射穿了蟻王的腦袋,或者說轟爛了罷,因為它頸部以上,什么都沒有了。
此時蟻后脫困,還在半途沖鋒,意欲報那禁錮之仇,見蟻王瞬間斃命,駭得腳步錯亂,差點絆倒在地,它魂丟天外,只覺比那啥還要刺激。
怯念作祟之下,蟻后急急轉了個彎,往冰壁上的一處蟻道逃離,只要入得其中,便算得救了。
肖魚心下一哂:“還以為你倆有多恩愛呢!”正想來個雙殺,卻見杜若一把抹去嘴角血跡,咬牙引動劍訣,喝了聲:“疾!”
他那柄銀白色的飛劍得到主人重新召喚,光華頓時閃爍起來,從塵埃中掙扎著,跌跌撞撞爬起,劍光如水,漸至明亮,再現輝煌和靈動,周邊旋繞著無盡的冰寒劍氣,倏地追上了落荒而逃的蟻后。
銀光霹靂,蟻后瞬間被劈成了兩瓣,切口斷面光滑,冒著絲絲寒霜,已成冰晶也似。
杜若劇烈地咳出兩道瘀血,松了口氣。
肖魚右手往左手一摸,憑空變出個紅色的果子,遞給杜若說:“吃了吧,會好受些?!?p> 杜若看了眼肖魚左手戴著的戒指,暗道:“果然是仙二代,身份地位不提,小小年紀,便連那實力都高深莫測,是自己看走眼了?!彼南乱魂嚉怵H,第一次對寒冰谷的苦修之道產生了動搖。
但也不能失了禮數,便回道:“多謝肖魚師弟了,這小朱果珍貴,等回轉谷中,定不會讓你破費?!甭犓捳Z,竟似生分了許多。
肖魚一拍杜若肩膀,道:“說什么呢!作為朋友,可見外了啊,我可是連自己的底牌都暴露給你看了?!?p> 杜若一想也對,剛剛那種情況,肖魚就算見死不救,事后也沒人會深究,如此倒顯得自己小氣了。
他臉色一紅,赧然道:“師弟羞煞我也,只是你的底牌也未免太大了吧。”
肖魚得意道:“大就對了,我也不是天生如此,師兄可想試一試?”
杜若經不住又吸了口冷氣,問:“這,你我這樣,難道還有竅門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