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沈姨娘呵呵一笑，一邊嘴里嚼著點心，一邊不嫌事大地吊著嗓子說道，“喲！二小姐怎么把大姐年輕時的衣裳拿出來穿了？”
沈姨娘口中的大姐，便是上官石的正妻，上官玄的生母許氏笑桃，于十年前病逝，是上官石唯一的摯愛，更是一生的遺憾。
“沈姨娘許是看錯了，珍妹妹年紀尚小，哪里會穿母親的衣裳？不過是顏色有些像罷了。只是珍妹妹的膚色與這身衣裳略顯不搭，要水綠色才能顯出珍妹妹的美貌，父親大人，依小女看，不如先讓珍妹妹下去換身衣裳再來獻舞如何？”
沈暮雪看長輩們臉色不對，沈姨娘又不嫌事大，連忙打著圓場。這種場合，王公貴族們都在，若是這個節(jié)骨眼上翻了車，再不好收場了。
軒轅明珠這時候臉色才緩過來，連忙接著沈暮雪話連連說是，并向還在發(fā)愣的上官珍下去換衣裳。
上官石似乎才回過神，“還不下去換衣裳？真是越大越不會搭衣裳了?！?p> 上官珍福了福身子向在座的貴客們致意，便羞紅著臉跑了出去。
等待上官珍換衣裳的間隙，沈暮雪一直安撫著上官石的情緒，上官石微微地嘆了口氣，終于像個父親一樣慈愛地拍了拍沈暮雪的手，“方才多虧了你?！?p> 一炷香的工夫過后，上官珍終于依言換了身水綠色的衣裳，鮮亮的顏色將她的膚色襯得極好，在月下獻舞時，猶如林中仙子一般，輕盈多姿。
只是家中長輩及貴客們看著，還是覺得根本無法與沈暮雪跳的月下仙媲美。
但礙于上官石的面子，貴客們還是連連稱贊，直夸上官珍舞姿好也是不錯的。
一個半時辰之后，上官府的中秋宴在談笑風生中結(jié)束。
因為天色漸晚，上官石也不太好耽誤，連忙客氣地安排李管家將人送走，沈暮雪也在一旁幫忙操持，貴客們離開前看到沈暮雪還是忍不住夸贊她的舞姿，唯有軒轅錚邁出大門后，又回頭饒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似乎帶著探究。
這個眼神，讓沈暮雪有些不大舒服。
眼見客人們?nèi)孔吖?，上官石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爆發(fā)了，此時，他正在前院正堂對著上官珍大發(fā)雷霆，若非看著軒轅明珠的面子，他幾乎就要一巴掌甩過去。
上官珍穿的那身桃紅色衣裳，無異揭開了上官石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上官玄漠然地坐在一旁，臉色也極其難看。
“老身年紀大了，見不得這種場面，就先回福壽堂了?！?p> 殷氏說罷，在文嬤嬤的攙扶下離開，眾人起身微微躬了躬身子。
見一向袒護自己的祖母離開，跪在堂下的上官珍更加不知所措，將求救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軒轅明珠。軒轅明珠則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
但她心底還是疼著女兒的，于是便軟下身段說道，“兄長請息怒，珍兒年紀尚小不懂事，這才誤穿了大嫂的衣裳……”
轉(zhuǎn)而又看向呆若木雞的上官珍呵斥道，“還不磕頭認錯？！”
“母親！這身衣裳明明是我派人從……”
“你給我閉嘴！不知悔改的丫頭！還不磕頭認錯？！”
軒轅明珠聲色俱厲，若是不阻止她，自己送衣裳之事怕是也要暴露。
上官珍見母親這樣嚇了一跳，連忙磕了個頭，“大伯，珍兒一時大意，誤穿了大嬸嬸的衣裳，并非有心，珍兒自知有錯，明日起愿抄寫家規(guī)贖罪?！?p> 上官珍抬頭的時候，正好看見上官玄一個冰冷的側(cè)臉，正欲轉(zhuǎn)身向兄長認錯，卻聽得上官玄也向上官石告退離開，看都沒看她一眼。
一直默不作聲的上官修試探地看向上官石吊著的臉色，開口勸道，“大…大哥，你看珍兒她也認錯認罰了，我看這事就過去吧！這大過節(jié)的……”
“家規(guī)就不必抄了，你即刻去跪祠堂，跪滿十二個時辰才可起身?！鄙瞎偈＞氲貒@了口氣，看著上官修夫婦二人，“可還有異議？”
二人欣然接受，這樣的處罰已經(jīng)算輕的了。記得從前有個仆役，只是不小心碰翻了那衣裳，便被罰了三十杖，丟到別莊菜園子去種地了。
軒轅明珠正想送上官珍去祠堂，便被上官石拒絕了，并吩咐李管家送人過去。
上官珍隨著李管家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送完貴客們往回走的沈暮雪，她快走幾步到了跟前，李管家攔不住，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守著。
“妹妹的臉色不大好呢？”沈暮雪略顯同情地說道。
“上官暮雪，你布的一手好局，就連大伯都被你蒙騙過去了。”
沈暮雪看著上官珍惡狠狠的樣子，滿眼疑惑，“妹妹說什么呢？可是被父親罵糊涂了？在這個家里我人微言輕的，哪里敢給你這個受寵的二小姐使絆子呢？”
沈暮雪并沒說了假話，她原本發(fā)現(xiàn)軒轅明珠送來的那衣裳的秘密后，本想先悄悄藏到他人找不到的地方，日后再想辦法物歸原主。
這期間，她也發(fā)現(xiàn)張嬤嬤借著打熱水的機會進了自己房間，離開的時候又神色有異，沈暮雪格外注意，卻沒發(fā)現(xiàn)她身上有藏東西的跡象，便也沒放心上。
直到宴會上，上官珍穿著這身衣裳出現(xiàn)，左右思索之下，她才想到可能是張嬤嬤當時把衣裳直接套在了身上，悄無聲息地帶走了。
張嬤嬤太著急邀功了，匆忙之下并未發(fā)現(xiàn)那衣裳的秘密。
“你等著，我早晚有一天會如數(shù)還給你的?！?p> “那我就等著妹妹回禮，但是我也有一句話要送給妹妹。”沈暮雪似笑非笑，凝視著上官珍一字一頓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雙倍奉還?！?p> 說罷，沈暮雪后退兩步，吩咐李管家趕緊將二小姐送到祠堂，切莫誤了時辰。
藍玉陪著沈暮雪回到靜雪苑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一更天，沈暮雪換下衣裳，從衣柜里拿出了一套素白身藍色碎花的衣裳穿好，發(fā)飾也梳回了簡單的流蘇髻，并從梳妝臺上尋了珍珠蝴蝶簪子裝扮。
藍玉和靈兒看著，甚是詫異，“小姐，您這是？”
“藍玉，張嬤嬤可歇下了？”沈暮雪忽然問道。
“沒有，小姐您忘了，今日是張嬤嬤值夜?！?p> “哦?！鄙蚰貉执魃狭苏渲槎鷫?，“藍玉你也是的，張嬤嬤年紀大了，總這么讓她值夜我倒是不大放心呢！這樣，今晚辛苦你值夜，把張嬤嬤叫進來，就說中秋節(jié)了，我要請她用些點心和茶飲?！?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