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的病房門口，老陳抄起拐杖戳了戳齊院長的鞋子，“跟我聊聊吧！”
“聊什么？”齊院長陪老陳走在新布置的花廊，
“熟悉的人打來電話?？赡苓^幾天就會找過來。提前跟你打聲招呼。”老陳很少自己走，日?；臼禽喴未?。他僅是膝蓋受過損傷。
“幾個小孩子威脅你而已。他們還能比法律厲害？放心吧！有我呢！”
老陳坐在運動器械上，無奈的說：“前幾年還有力氣跟他們吵?，F(xiàn)在…我想多活幾年。畢竟還有一份道歉沒還。心里不踏實……”
齊院長一聽，覺得里面有故事，好奇的追問：“什么債？你是正常退下來的。肯定不欠公家的。那是……”
老陳看他不像是對自己開玩笑，就安下心來，“我記得他兒子叫鄭然。臨退休前，老鄭的貸款我沒批，公司有一系列的問題不符合貸款要求。幾天后，聽說老鄭想不開跳了樓。鄭然從國外回來，對什么都不太清楚，和同學一起解決他爸的爛攤子。聽說現(xiàn)在運營的還不錯?！?p> 齊院長托著下巴，琢磨了一下，“沒什么問題?。?！”
“老鄭醒過來變的癡傻。后來因為開顱后的并發(fā)癥，臟器衰竭去世了?！崩详惪雌饋砗芫趩?，本就佝僂的身體看起來更加難過。
“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這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如意?。《际侨藗兯寄畹纳埔?，去溫暖支離破碎的生活。我想鄭然這幾年懂了商戰(zhàn)的規(guī)則，也不會太怪罪你。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是生存法則，也是必須要承擔的?！饼R院長認真的說。
老陳看著他，突然笑開了。兩個小老頭到了這個年紀還在回味人生對錯，或許是對過往的檢討，也是一種正面的審視。只是這笑里多少帶有無奈的意味。
有時候相見是一種惡緣。老陳很害怕看到這樣的緣分。也曾畏懼見到鄭然……
林奐幫助李醫(yī)生整理患者健康檔案，忙碌了三個小時也到了午飯時間。孟易在這三個小時內(nèi)補了覺，醒來吃午飯，臉上還貼著眼膜舍不得摘掉。他們幾個年輕人聚在一起有說有笑。楊爸看著也挺開心。劉姨狀態(tài)稍微好一點，對花草和能飛的昆蟲很在意。南影有時候會去幫忙照顧。偶爾劉姨會給她編辮子。
吃了午飯，楊濤留下來洗餐具。楊爸囑咐他幫這里干點活，就推著劉姨回去午睡。林奐因為請了半天假的緣故，承包了其他人的餐具。所以兩個人此刻站在一起干活。
“我想見見你說的咖啡店老板吳娜?！睏顫龥]頭沒鬧的來了一句。
林奐干活的手停了一下，“理由？”
“珊珊和我曾經(jīng)在街上碰到過她，也知道是同班同學?！睏顫谕低涤^察林奐的反應(yīng)。
其實那天林奐去高迪的面館店，楊濤跟在后面看到了。一直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卻保持著聯(lián)系。在林奐離開面館后，楊濤裝成客人進門，談起自己有位朋友是醫(yī)生。高迪便把林奐對自己伸出援手的經(jīng)歷大概說了一下。
楊濤跟蹤了林奐。為了知道自己不了解的部分……
林奐沒有吭聲。她預(yù)感到楊濤對那件事的追查。也或許他像自己一樣等待時機。畢竟二人的相遇無法提前預(yù)期。他在等自己坦白的同時，也在判斷每個人的立場。
但是在不遠處，朱磊的車已經(jīng)停穩(wěn)。老陳擔憂的，還是提前來了！
齊院長的辦公室內(nèi)，老陳一臉陰郁的喝著花茶。朱磊這摸摸那瞧瞧，一刻沒有閑著。
“石橋巷的樓要重新動工，你已經(jīng)知道了吧？”
“一個退休老人，哪里動工都和我沒關(guān)系?！?p> “怎么能這么說呢？因為你的運作，那座大樓出了不少事?！?p> “你是在追究責任嗎？我好像不用對你負責吧？”
“這次我一定紅紅火火的熱鬧起來。然后還有一出戲在等你。鄭然還不知道截斷他爸公司資金的人，是誰？真期待你們見面的樣子?！?p> 朱磊帶著穩(wěn)操勝券的模樣，大搖大擺的離開了。林奐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有些五味雜陳。鄭然如果知道老陳在這里生活，會像朱磊期待的那樣嗎？
鄭然午睡結(jié)束，還是不愿爬起來。躺在二樓陽臺的搖椅上，享受微風的洗禮。秘書擬好了酒莊的買賣合同，打印出來交給他。
“行，就這樣吧！反正酒莊要操心的事多。這次換茶廠？賺錢的事吧！本就是流水循環(huán)。你說呢？”鄭然透過墨鏡看著他。
“我能說實話嗎？”
“說吧！”
“自從你認識林奐就變的特別奇怪。好像她說什么都很有道理。而且你都會照做。捐款也好，換行業(yè)也好。經(jīng)營的事，你是越來越不關(guān)心。嗯，倒是比剛回來的時候狀況好多了。你不是輕易被說服的人。怎么會相信她的判斷？好像不是醫(yī)生的緣故吧？”
“每個職業(yè)都有自己的技術(shù)方法。套路都差不多。但是每個人的言談舉止，會達成不一樣的效果。這是因為每個人的出發(fā)點不同，結(jié)果也會不同。咱們見到過那么多，精明能干的人。林奐就很特別…”
還沒等他說完，桌上的手機顯示林奐發(fā)來信息。打開后，第一張是老陳拄著拐杖散步的照片。接著她打來電話，“看到了嗎？？”
“干嘛發(fā)別人照片啊！”鄭然把合同還給秘書讓他去辦。
“一個原則性很強的人，固執(zhí)一輩子后的懺悔，可能就剩記憶和無奈反復(fù)折磨自己。隱藏起來的話，終究會帶著遺憾歸入墳?zāi)拱?？?p> “你是讓我原諒他嗎？”
“我沒有能力左右你的決定，但有時間你可以過來和我們院長喝杯茶。他對花茶很有研究。要我引薦你們認識嗎？”
“哦！巧了！剛才我還跟秘書說起投資茶廠的事。有時間我會過去的。還有什么話對我說嗎？”
林奐看著楊濤陪劉姨看花，有些憂傷的嘆口氣，“當別人試探你是否知道真相，又在周圍無時無刻的等待。你會怎么選擇？是全部告訴他？還是只給他一個結(jié)果比較好？等了十年的人，哪種方式接受起來容易一些？”
鄭然苦笑，“有時候我挺想成為你無話不談的朋友，因為咱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關(guān)系，卻在心軟這件事上做著同樣的選擇。越熟悉越會破解陌生感。但，我很確定你不會傷害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