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極限
梅法拉，在十六魔神里，論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程度，可以和謝爾格拉一較高下。不要被她這窈窕淑女的造型欺騙了，和波耶希亞一樣，她會根據(jù)接觸的對象，隨意改變自己的樣貌。
不過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以女性的形象現(xiàn)身。
“冷靜，莫拉格?！泵贩ɡc著自己的腦袋說，“厄斯托拉已經(jīng)回去了，你再怎么發(fā)火也無濟于事啦?！?p> “你以為這是誰的錯啊——！”
轟，轟——
莫拉格的肢體更加快速地交替移動，爬行。海水在他面前避而不及，很快梅法拉的視線里除了莫拉格什么都沒有了。
但她只是冷笑。
“你看，我正要解釋這個事呢。還是說怎么的？”
咔，她拇指一彈，手中的刀鋒，從刀鞘中微微探頭。
“你想跟我也過兩招？我不介意啊?！?p> 莫拉格停下了。比梅法拉個頭還要大的眼睛，打量著這個反復(fù)無常的魔神，還有她手里的刀。
那是梅法拉的魔神器，黑金之刃。這個名字可能你不了解，但如果說到以它為原型量產(chǎn)的偽魔神器，烏木之刃，是不是就熟悉了？奇特但是干練的造型，正符合梅法拉變化無常的性格，以及她干脆利落的殺人技巧。
再怎么說，她曾是變精靈的審判三席之一，傳授給變精靈們殺戮的方法。后來暗精靈成立的殺手組織“莫拉格幫”，也是將她奉為信仰的神明，地位等同于盜賊公會的諾克圖娜爾。
或許梅法拉沒有莫拉格和厄斯托拉那種純粹的破壞力，但論到殺戮的效率，她不輸任何人。搭配那把連靈魂都能一分為二的黑金之刃，某種意義上是比大袞和厄斯托拉更為麻煩的存在。
跟這個女人打，自己討不到半分便宜。理解這一狀況的莫拉格，怒火逐漸消退。龐大的身軀被陰影籠罩，慢慢沉入水中。
然后，從里面飛出一道光柱，落在海岸上。褪去之后，現(xiàn)出普通形態(tài)的莫拉格。
“那么，你這次又打的什么主意？”
他扛著大錘，質(zhì)問著梅法拉。印象中，厄斯托拉和梅法拉之間除了探討怎么殺人之外，似乎就沒別的溝通。所以莫拉格不覺得梅法拉救厄斯托拉，是出于好意。
“也沒什么啦?！?p> 梅法拉握著刀鞘的手抖了一下，彈出的刀刃就縮了回去。
“現(xiàn)階段，我只是在觀察而已。雖說是機緣巧合，但厄斯托拉已經(jīng)是有著魔之魂，人之身的存在。這可是自創(chuàng)世以來，任何一世都不曾出現(xiàn)的奇跡啊。”
“哼，那又怎樣？”莫拉格說，“不過是個雜種罷了！”
“你難道不知道，雜種是最強的嗎？”
“凈他媽扯淡！”
“真不是那樣?；祀s，意味著更多可能性，更多變化。換言之……”
梅法拉輕輕閉上眼睛，刀鞘有節(jié)奏地擺動，像是在描繪著什么藍圖。
“……就是更加接近‘不凋花’的存在啊。”
“哈，我還以為你要說什么?！?p> 莫拉格大笑幾聲，這句話在他耳朵里等同于說明天冷港就會毀滅一樣。
“什么時候了，還在執(zhí)著那些無所謂的東西！難不成你跟那些創(chuàng)世的蠢貨一樣，以為能夠在夢達斯位面實現(xiàn)不凋花嗎？”
“不能嗎？”梅法拉歪著頭反問，“倒是莫拉格，你的腦子太不活絡(luò)了吧？是不是靈魂吃撐了？”
呼——
莫拉格的大錘突然就掄過去，梅法拉卻消失了。莫拉格回頭看時，那女人居然蹲在錘頭上。
還用刀鞘敲了兩下。
“我呀，最討厭一成不變的東西了。所以，有任何可能性出現(xiàn)，我都要好好保存，好好引導(dǎo)呀。”
“哼！”
莫拉格把錘子一掀，梅法拉在空中來了個漂亮的回旋，立在一根石柱上。
笑得像個得到玩具的小孩子。
“你可知道，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了厄斯托拉的可能性以后，有多開心嗎？這一世的結(jié)局，說不定會有所變化??！”
“然后你就幫他逃跑了？話說回來，你怎么知道他來我這？”
“有些小渠道啦。畢竟我之前就見過他了，雖然是通過某個老太太的尸體。那時候我只是有所猜測，還不確定，所以把他推到謝爾格拉那去了?！?p> 梅法拉露出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哎呀，現(xiàn)在想想，我當(dāng)時應(yīng)該直接指出來就好了，說不定能把他留下。等等，好像不行，他不太喜歡搞暗殺……”
“少給我叨叨咕咕的！嗬??！”
咣當(dāng)——
又是一錘子過去，石柱被莫拉格砸成幾段。而梅法拉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落地。
“脾氣這么大可是很傷身的，莫拉格?！?p> “用不著你指點我！”
莫拉格拖著錘子，一掄，把幾段石柱掄起來，飛向梅法拉。
唰——
接著就是一陣斬擊的殘影，石柱徹底變成了石渣，而梅法拉的黑金之刃仍然在刀鞘里，只不過她的手扶在了刀鞘上。
“真是的。你好歹也算一方人物，居然這么沒追求，夠奇怪的。”
“奇怪的是你！還有那個大袞也是一樣！說到底，不凋花跟我等迪德拉有什么關(guān)系？那是艾德拉才去鼓搗的無聊玩意！凡人的世界又與我何干？管它是自生自滅還是時間終結(jié)，我要做的就是收割與折磨，只有這些才能讓我愉悅！”
舉著錘子，莫拉格大吼著他的魔生信仰。梅拉法一個勁地搖頭。
“唉，無聊。得啦，你自個兒慢慢嗨去吧?！?p> 說完，她的身形如風(fēng)中的沙子一樣被吹散了，消失得徹徹底底。
只剩下莫拉格，獨自在這片被大戰(zhàn)蹂躪的荒地中，生氣。
“可惡，一個個的！”
*****
這次死里逃生，又讓杰瑞在床上躺了兩天。
瑟拉娜的召喚好像出了問題，一連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最后還是瓦蕾莉卡來幫忙，把杰瑞拉回來了。畢竟母女倆流著一樣的血，多少能讓杰瑞身上的寶石起作用。
從湮滅領(lǐng)域傳送到凡界的過程，讓疲憊的杰瑞又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又躺在瑟拉娜的房間里了。
這地方整天照不進多少陽光，而且瑟拉娜的屋子窗戶朝北，即使白天也暗得不行。上次跟赫岡打完，杰瑞就在這個房間靜養(yǎng)?，F(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分不清白天晚上了。
“開飯?！?p> 瑟拉娜端著個盤子走進來，放在床頭柜上。
“烤肉啊……”
杰瑞看了一眼，這塊肉烤得已經(jīng)跟他平時吃的肉排非常接近了。如果再掌握一下火候，顏色和味道也會提高一些吧。
他坐起來，拿過盤子。
“話說你也是夠閑的，居然還跟莎莉茵學(xué)做菜?！?p> “誰叫你們都不肯喝血呢？”瑟拉娜靠墻站著，看著杰瑞吃。
上次杰瑞養(yǎng)傷的時候，最開始是莎莉茵做的菜。畢竟她小時候是那樣的經(jīng)歷，為了活命，烹飪肯定沒問題。
不過杰瑞也就吃了一天好的，這個活就硬是被瑟拉娜搶了去。于是接下來杰瑞就吃了六天狗……這么說不太好，應(yīng)該是味道比較差的東西。
你要說有多差，不好說。反正只要抱定“管它什么味道能吃飽就行”的態(tài)度，也還能下咽。
特別是烤肉。瑟拉娜似乎很鐘情于烤肉，但每次那肉都處理不好。不是太膻了就是還帶著血，可能她是按吸血鬼的標(biāo)準(zhǔn)處理的吧。
“唔……”
捏起一塊塞進嘴里，杰瑞嚼著嚼著，不由得點點頭。
“今天這個還行。”
“再怎么說我也是會進步的?！?p> 看著杰瑞好像吃得挺有味，瑟拉娜不帶表情的臉，有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肌肉抖動。
“是啊。而且我一想到你們吸血鬼嘗不出味道，就覺得你們簡直是白活。”
三口兩口把所有肉都吃光，杰瑞舔了舔手指。
“失去那么多東西，就算活個幾千年有什么用?！?p> “這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事了?！?p> “但現(xiàn)在是了。你們今后打算怎么辦？”
瑟拉娜望向窗戶。從這里常年看到的，只有外面那層霧氣。最近因為城堡正在重建，用于維持魔法的，放置于地下的法器，也受到影響。霧氣比平時要薄一些。
“能怎么辦？吸血鬼就是吸血鬼，還是要靠喝血活命唄。倒是你，有什么想法嗎？”
“我？”
杰瑞躺了下去。
“至少，我不會看見吸血鬼就砍了吧。畢竟，我也見到了不少奇葩吸血鬼?！?p> “我覺得我還算正常?！鄙饶闷鹆丝毡P子。
“動不動就抱著同一個人喝血的家伙沒資格說正常。而且這不代表我不敵視你們，今后讓我看到有吸血鬼傷人，我肯定還要砍的?！?p> “這不和平時一樣了嗎？行吧，也算你有進步?！?p> 提著盤子，瑟拉娜出去了。留下杰瑞躺在床上，發(fā)呆。
“梅法拉……”
他嘀咕著這個與自己沒有多少交集的名字。梅法拉對杰瑞而言，雖然不是敵對，但絕對說不上友好，連盟友都算不上。
然而這婆娘居然跑到冷港出手相助，為什么？而且，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冷港的？
問題很大，然而，答案很模糊。
說起梅法拉那個家伙，在別人眼里是反復(fù)無常。但實際上，那只是人們看不到她計劃的全貌。
她甚至比波耶西亞更精于謀劃。她展現(xiàn)出來的，讓人們看到的，都是某件事物的片段，仿佛是一根根細絲。外人無法理解，也不知道這細絲通向哪里。
只有等梅法拉完成她的計劃時，人們才會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一張蛛網(wǎng)的絲線上，而守候多時的蜘蛛即將把他們吞進肚子。這大概是對梅法拉最為貼切的形容。
因為這一點，她也被稱為“織網(wǎng)者”。以杰瑞的腦子，肯定是看不破她的舉動。
算了，那就不想，還是集中精力在接下來的旅程吧。
咔噠——
門又開了。這次是瓦蕾莉卡。
“看來你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杰瑞?！?p> “姑且對你說聲謝謝吧，瓦蕾莉卡。有事嗎？”
杰瑞懶得坐起來，就這么躺著，側(cè)著腦袋。
瓦蕾莉卡靠近他，目光集中在他的臉上，感受著他的魔力，最后點點頭。
“雖然你可能已經(jīng)意識到了，但我還是要忠告你，這也算是對你了結(jié)赫岡的回報?！?p> “那真是不錯。你是想說我的身體已經(jīng)開始崩壞了是嗎？”
“沒錯。凡人的肉體終究無法承受魔神的靈魂。如果你把力量控制在一定程度還好說，反復(fù)使用魔魂復(fù)原，將魔神之魂的能力提升到最大，只會讓你的肉體出現(xiàn)不可逆的損傷?！?p> 杰瑞平靜地眨眨眼睛。
“具體來說？”
“你的四肢肌肉，”瓦蕾莉卡邊說邊比劃，“特別是手臂肌肉，已經(jīng)有一部分壞死了。雖然我用藥物和魔法暫時讓它們保持活性，但如果你繼續(xù)使用魔魂復(fù)原，就連我也無能為力?？赡艿脑挕?p> 她思考了一下。
“……你最好找到提升肉體適應(yīng)魔魂的方法，那樣還能降低副作用?？上?，這種方法我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畢竟我沒聽說過誰專門研究過魔神的靈魂?！?p> 可倒也是。越是強大的力量，帶來的副作用就越明顯。杰瑞理解瓦蕾莉卡的話。
不過他還是想知道。
“我還能用幾次？”
瓦蕾莉卡伸出一根手指。
“最多一次。再用一次，你的肉體就會達到極限。用第二次，必死無疑。你最好記住我的話?！?p> 留下忠告，瓦蕾莉卡出去了。杰瑞兩手枕著頭，不發(fā)一語。
迄今為止，不管是被墨瑟刺喉也好，被摩洛克伊狂扁也好，還是被奧杜因從空中撞下去也好，他之所以能在這些致命攻擊中活下來，全是因為靈魂里魔神的部分在保護他，能有效抑制外界對肉體的致命傷害，這是魔魂的特權(quán)。
但如果傷害來源是魔魂本身，那就沒招了。也就是說，瓦蕾莉卡口中的死，是真死。
然后，因為杰瑞不再是熱砂疆場的主人，他的靈魂會進入湮滅領(lǐng)域的某個地方，逐漸復(fù)活出新的軀體。你問多久？以凡界時間計算，也就是五六百年吧。
而莫拉格要找到他，捏爆他，根本連五六天都用不上。
杰瑞翻了個身。
“還是不能死啊?！?p> *****
從冷港回來的第三天，杰瑞終于可以告別這座城堡了。
有點意外的是，挺多吸血鬼出來送他。領(lǐng)頭的自然是瓦蕾莉卡，還有敏迦摩，一臉不齒地說著謝謝的話，說得杰瑞都想揍他了。
而瑟拉娜，則負責(zé)把杰瑞送到對岸去。
“呼?！?p> 下了船的杰瑞，放開地深呼吸。這里的空氣果然比城堡那邊要好不少，魔力濃度比較低，而且沒有霧氣，滿是陽光。果然人還是得活在太陽下啊。
“那就再見了，腹黑女，”杰瑞把肩上的包裹扛了扛，回頭對瑟拉娜說，“但愿你能找到一個更好的血瓶?！?p> “哦，你說那個啊……”
瑟拉娜也跳下船，手揮了揮，船消失了。
她理所當(dāng)然地走到杰瑞身邊。
“不用擔(dān)心。咱們出發(fā)吧?！?p> 接著空氣中就是一陣窒息的沉默，杰瑞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什么玩意出發(fā)……怎么，你不回去？”
“放心，我跟母親和敏迦摩打過招呼了。而且修城堡我也幫不上忙，出去溜達溜達挺好?！?p> “好個毛啊！你就不能像個大小姐一樣在屋里待著嗎？”
“這個嘛，我生前總在家待著，所以現(xiàn)在還挺喜歡出去走走的。沒事，不用在意我。”
瑟拉娜說得很淡定，杰瑞可是淡定不下去。但，他張著嘴，講不出話。
“可惡……”
他加快腳步，瑟拉娜也跟著加快腳步。
“我覺得你走這么快對身體不好?！?p> “少啰嗦！我已經(jīng)恢復(fù)好了，沒問題！”
“你確定？”
“我不僅能走，我還能跑，還能大跳呢！”
“既然這樣……”
瑟拉娜突然一步撲過去，從后面摟住杰瑞的肩膀。
“都多少天了？你該成全我一下了吧？”
“不是，等一等！”
“你不是都能大跳了嗎？不等了?！?p> “啊——??！”
……
魔神和吸血鬼旅途，似乎還要繼續(x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