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讓銀燭在大廳里等一會,說完自己又回了后院。
他站在大廳中有些不安,一會真的能見到阿雪嗎?見到后該說什么呢?她的母親和婆婆終究是被他們家害死的,阿雪現(xiàn)在原諒自己了嗎?
先生等在卿靨的門口,像是要和她說什么。
她洗漱完一推開門就看見先生站在門前,有些新奇的問:“先生這是干什么?特意來迎接我?”
“你真的有把握嗎?千山雪的魂魄早就散了,不可能讓他們再見面的。你要是隨口說說也就算了,我現(xiàn)在就讓走?!毕壬欀伎此?。
卿靨往門上一靠,吊兒郎當?shù)拈_口:“先生這是不信我了,放心吧。我一向言出必行,不會砸自己的招牌的。”
先生看了她一會,“你自己有分寸就好?!鳖H有些無奈的走了。
赤暮從她身后鉆出來,探著腦袋說:“姐姐,你這是不誠信的,是欺騙!”
她轉(zhuǎn)身掐住她的小臉咬著牙笑瞇瞇的說:“你敢說出去就死定了!知道嗎?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
赤暮趕緊點頭,把自己的臉從魔爪中解救出來。想了想又問:“先生知道嗎?也要瞞著他?”
卿靨的臉色忽然變了,“他也不會知道的,我們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也不要多嘴?!?p> “可是姐姐,他好像知道你不是凡人了。你們一起住了這么久,你會法力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吧?!背嗄河行鷳n。
“那又怎樣,他看不出我的真身。就算是墨塵不也沒看出來,會點法力不能說明什么,這三界會法力的人多了。倒是你,要藏好了,要是被看出來真身是血蓮我也救不了你?!?p> 赤暮乖巧的說了聲:“知道了?!?p> 銀燭等了片刻卿靨就來了,見到他時徑直往外走去。
銀燭愣了一下,急忙喊住她:“卿靨姑娘,你要去哪?不是說好了......”
卿靨頭都不回的招了招手:“跟上,別那么多廢話?!?p> 小赤暮從后面一把拉住他的手,“快點,走啦走啦!”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驚嘆這個小女娃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握住自己的手。一個鬼魂的手啊,果然卿靨姑娘身邊臥虎藏龍!
等到他們都出門后,先生從暗處走了出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
一道白光閃過,空無一人。
銀燭被帶到了上次卿靨他們待到半夜的郊外樹林里,卿靨看了看周圍,“閉眼?!?p> 他老老實實的閉眼,安靜的等待了一會發(fā)現(xiàn)周圍沒有了一絲聲音。他試著喊了聲:“卿靨姑娘?”
沒有任何回應。
“公子?!?p>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一時竟沒有勇氣睜開眼睛。
“公子”那道聲音又叫了一遍。
“阿雪......”
嘴唇有些不聽使喚,囁嚅著喊出了她的名字。
他走上前,緊盯著面前的人,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直到溫熱的觸感傳到手心,那顆顫顫巍巍的心才重新放回了原處。
他釋然的笑了:“阿雪,還能見到你,真好?!?p> “能再見到公子,我也很高興?!?p> “你,原諒我了嗎?你不要怪父親,他也是逼不得已,他不想傷害你們的?!便y燭顯得有些局促。
千山雪笑著搖頭:“我不怪你?!?p> 他覺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是什么呢?阿雪是這樣的嗎?
是這樣的吧。
他用自己的命換來的原諒,怎么會有假呢。
他們聊了很久,在他的身體漸漸透明時,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阿雪笑的那么好看,讓他舍得。
“阿雪......我是真的,想娶你為妻?!彼麑⒛蔷湓鵁o聲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溫柔繾綣,刻骨銘心。
他低頭,緩緩靠近那略顯蒼白的唇,在柔軟的芳香中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
卿靨橫抱著雙臂靠在樹干上,赤暮在她身邊如釋重負的收回手。
“好了,姐姐。他執(zhí)念已了,魂魄消散了?!?p> 她點頭,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姐,那不過是個幻境,我們這樣做真的沒關系嗎?”赤暮抬頭看她。
“我只答應讓他們再見一面,可沒說見的人是真是假。用膝蓋想也知道,妖死后魂魄一般都會立即消散歸于山川地澤,怎么可能找得回來。也就他執(zhí)念太深撐了這么久。”卿靨沒有絲毫羞愧的說道。
不過,千山雪我知道答案了。
可惜你沒有機會聽到。
你們之間注定無緣,明明是他先死,先找到我的卻是你。
如果你再來晚一些,沒準我真的可以......
想著想著自己先笑了,那可是起死回生,誰會那種東西??!反正我不會。
小赤暮仔細的收回幻境,抽空還說了句:“姐姐,我餓了。我想吃小混沌、胡辣湯、糖醋里脊、玫瑰餅還有......”
“今天你想吃什么都行,只要你吃的下把整條街吃一遍都可以!”卿靨大手一揮,準了!
赤暮拍著手,“好耶!有好吃的了!”
她托著腮思考了一下“唔,要不回去叫上先生一起?”
赤暮更高興了,提議道:“好啊好?。∫辉俳o小黑帶條魚回去吧!”
“小黑?那是什么東西?”她皺著眉想了一會,家里什么時候有這種東西了?
“就是今天早上跑到院子里的貓??!我看她渾身都是黑的,就叫她小黑啦。”
“不要!那貓整天對我吹胡子瞪眼的,誰要給它吃??!”
“可是,先生說她肚子里有小寶寶了?!?p> “哇,快扔掉扔掉!一只廢物要生一堆小廢物了,會把我們吃窮的!”
“好姐姐,我們養(yǎng)她吧。我覺得小黑很乖的,我會好好照顧她?!?p> 兩人踩著清晨的光漸行漸遠,身后的背影拉的老長。
回去拉上先生一起去了集市,卿靨不知道從哪兒揪了一朵桃花,一路上捻在指尖旋轉(zhuǎn)。看到好看的姑娘就拋個媚眼,不知道撩撥了多少少女心。
她本就相貌出眾,外出也不知收斂。大咧咧的走在路中央,一手負在身后,一手捻著桃花,倒是風流的不像個女子。
反觀先生清清閑閑的走在一邊,一路上居然沒有多少人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小赤暮跟在身后不住地搖頭,自家姐姐真是不讓人省心,說好的低調(diào)行事呢?您這高調(diào)的就差沒鑼鼓喧天了!
好不容易挑了個卿靨看得過去的酒樓,掌柜的長年做生意也是個明眼人。一看這裝扮,這氣派,就知道是個有錢的主。
點頭哈腰的親自請上了二樓雅間:“您慢點,小心臺階?!?p> “你們這里的招牌菜都先上一份吧!之后的我們再看,酒的話......要最好的!”卿靨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干凈利落的點完了菜。
掌柜笑的合不攏嘴,一連聲應道:“哎,好好。我們這就去準備,您幾位喝好吃好!”
掌柜走后,先生終于忍不住開口:“你下次要再這樣招搖,就自己出來吧?!?p> 她撐著下巴笑問:“哪里招搖了。我可不像先生有這么充足的靈力,可以隨意的施展易容術。我要是中途露餡了怎么辦?所以只好這樣出門咯?!?p> 先生忍無可忍的指著滿桌的菜,“那你點這么多又是什么理由?你吃的完嗎?”
她努嘴,“諾,小赤暮要吃的,我是給她點的。這怎么能怪到我頭上呢?”
先生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反正她都是有理由的。大街上引人注目也好,鋪張浪費也好,這女子總有理由為自己開脫。
笑的有些扭曲的先生一拿筷子,一字一頓的說:“吃,飯?!?p> 卿靨難得氣到先生,笑的直拍桌子。
赤暮邊吃邊觀戰(zhàn),心中嘆氣道;能不能成熟一點,穩(wěn)重一點。學學我行不行!
夜半時分,所有人都熟睡時,先生披上外衣輕輕的走出房門,在卿靨門前停了片刻才走。
卿靨翻了個身,黑暗里,無聲的笑了笑。
過了半個時辰,院中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衣襟摩擦的聲音。隨后是很多人的腳步聲和落地聲,最后同樣停在了她的門前。
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刺殺不能白天來嗎?煩不煩,這個月都第四次了!
在屋頂?shù)耐咂斑菄}”一聲被人掀開時,她終于睜開眼煩躁的踢了一腳被子,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揭開的瓦片中露出半張蒙著黑布的臉,卿靨氣洶洶的抬頭看著他,他懵逼的看著卿靨。
短暫的對視后,他慌張的喊了一句:“動手!”
卿靨氣的頭疼,還動手?還動手!你都被發(fā)現(xiàn)了,趕緊撤退不行嗎?就你這樣怎么暗殺,能不能有點職業(yè)素養(yǎng)!
在一陣亂哄哄的打斗后,院子里躺了一地的黑衣人。咋看上去還挺滲人。
“你,你會遭報應的!女魔頭,魔鬼!”
黑衣人躺在地上,臨死前還不忘罵卿靨幾句。
卿靨笑的溫柔,開口更是柔情似水:“是嗎?我等著~”
黑衣人氣的吐血,滿嘴的血沫“我們浮玉閣是不會放過你的!”說完一口氣沒喘上來駕鶴西去了。
卿靨看著滿地尸體,想了想,浮玉閣是哪個組織來著?之前那個好像叫堂庭,再之前......算了,想不起來了。
大約是卿靨名聲傳播的太快,遭到了同行的顧忌。這人世間并非只有她可以實現(xiàn)他人的愿望,凡間有很多組織專門收集能人異士,滿足各類人的欲望。最普通的譬如殺手組織,情報組織,而那些掌握靈力的組織則是以改變命運或起死回生為主要營生。
最初也曾有人邀請卿靨加入他們的組織,但她全都拒絕了。加上她收取報酬時又一向隨心所欲,同行覺得她壞了規(guī)矩,不止一次的想要刺殺她。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留下她這樣的人日后可能會成為心腹大患,所以各組織商議一起除了她。
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有些啼笑皆非,我也很無奈啊,我只是想要賺些銀子,順便游山玩水,誰知道凡間的規(guī)矩這么多。
于是他們便過上了這樣有些亡命天涯的日子,雖然死的總是別人,時不時都要留意著有人找上門來。
只是平日里都是先生處理這些人,今日他們大概是想要趁著先生不在,一鼓作氣殺了她。其實也不知道他們哪里來的情報,覺得卿靨只是一個凡人,所有的事情皆是先生的功勞,只要先生不在,殺她是易如反掌。
可惜,猜錯了是要付出代價的。
先生風塵仆仆的回來時,就看見她獨自坐在空蕩蕩的院中,面前還擺了一壺酒。
好像是白天去酒樓時順便帶回來的。
踏入院子的一瞬間,他頓了頓,然后快步走過去問道:“你受傷了?”
卿靨手中還拿著酒杯,抬頭望他:“先生回來了,喝酒嗎?”
他低斂眉眼“你喝多了,我問你,你受傷了嗎?”
“啊,那個??!沒有,今晚那些人又來了,我順手處理了一下?!?p> 卿靨擺擺手,坐在石凳上搖搖晃晃的。
“那便好。怎么坐在這里,還喝了這么多酒。”
先生恢復了以往的溫和,柔聲問她。
“等先生啊,我看你還沒回來,就想著,等你一下吧。結果,等了半天,你還沒回來,我就又想,那就喝點酒吧。嘿嘿。”
卿靨醉醺醺的趴在桌上看著他傻笑,她的酒量一向不好,平常他在的時候都會控制她飲酒。這才一會不在,就喝成這樣。要是那些人殺個回馬槍再來,還不知道會怎么樣。
“赤暮呢?”
“睡著了,我沒讓她醒。”
他只當她說的是醉話,猜測赤暮是睡的太死。
不過,聽到她說等他回來的時候,心中微動。
“好,那現(xiàn)在我回來了。你也別喝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卿靨賴在桌上,整個人都趴在上面了:“不要,不回去。你陪我喝酒!”
“好,我陪你喝?!?p> 先生說完拿走了她的酒壺,輕微的晃動了一下又還給了她。
卿靨絲毫沒有察覺,拿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你,你自己倒酒。我們,喝!”
說完仰頭飲盡了杯中的酒,喝完后她咂咂嘴:“怎么有股白水的味道,怎么回事?難道,難道賣家摻水了?”
“是你喝多了,我就沒喝出白水的味道,明明是正宗的玉髓酒。”
他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剛剛他替換了壺中的酒,現(xiàn)在里面的是正兒八經(jīng)的白水。
她迷迷瞪瞪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壺:“是嗎?我喝的這么多?連酒的味道都嘗不出來了?!?p> “是啊,你喝了好幾壺,現(xiàn)在已經(jīng)醉的稀里糊涂了?!?p> 先生看著桌上那唯一一壺酒,眼睛不眨的繼續(xù)胡扯。
“這樣啊,那,那不喝了。我去睡覺了,你也早點睡?!闭f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準備回房間了。
卿靨晃著頭站起來,他扶了她一把,她索性閉上眼安靜的睡著了。
先生無奈的笑笑,彎腰將她抱起來,往她的房中走。
懷中的人溫暖柔軟,帶著酒香,明艷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恬靜美好,瘦弱的身體縮在他懷里,顯得有些脆弱。
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后,悄悄退了出去。
在院中閉了閉眼,將心中的雜念摒除,卻不斷想起她迷糊的樣子,倒是比平日里乖巧,還好哄騙。
想著嘴角不自覺的向上翹起,目光溫柔。
慍安
其實這個故事到最后充滿遺憾,想要找到的答案永遠也不會知道了,想要再見的人也不會見不到了。 下一個故事主角的感情要升溫啦! 最后……求收藏和推薦票?求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