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拾憶

　　“這是欺騙?！?p>　　數(shù)據(jù)構(gòu)成的海洋深處，星野蒼介找到了一串特殊代碼，它的顏色是明顯區(qū)別于深灰色的純黑，根據(jù)之前的經(jīng)驗，他并未伸手去觸摸。

　　“也是保護，”沫參辰空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今的你，還沒做好承受這段回憶的準(zhǔn)備，但如果你執(zhí)意要看的話，我也不會阻攔。”

　　一段被隱藏起來的記憶。

　　關(guān)于制服心靈這一過程，全世界各地的人們往往會有不同的見解，其正式稱呼也不盡相同：冥想、禪定、祝禱等等。

　　星野蒼介深吸一口氣，將眼前代碼版本的識海想象成另一副景象，于是無數(shù)字符串因相撞而破碎，之后又飛速組合成無數(shù)風(fēng)格各異的門扉，幾束金色的光線自上而下照射過來，恰好點亮了少年周身將近四米的范圍地帶，這就是記憶重新編排的過程。

　　在星野蒼介面前，距離他最近的是一道沉重的雙扇石門，無需在紫府內(nèi)部動用能力，隨著某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門開了。

　　“在識海內(nèi)可能迷失自我的說法，是真的嗎？”臨行前，星野蒼介質(zhì)問沫參辰。

　　“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shù)人只會在睡夢中無意識地進入識海，但只要通往回憶的路徑不被切斷，他們就有可能受到過去的影響，因此喪失斗志的例子也有很多。星野，這段回憶很殘酷，請務(wù)必注意安全?！?p>　　星野蒼介沒再說什么，他的身影消失在那扇石門后。

　　“這是？”

　　密集的雨點朝未撐傘的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撲來。

　　憑借那時建立起來的鏈接，星野蒼介進入了布倫希德的一段回憶。

　　“在墓園內(nèi)嗎？”和觸碰代碼時的情況不同，星野蒼介在這段回憶中雖然只能扮演一個旁觀者，但他多出了被雨水淋濕的觸感，少年又向身旁的樹木伸出手，樹皮的粗糙感讓他感覺自己仿佛真正置身于現(xiàn)場一般。

　　不過，回憶中的這位女武神無法察覺自己的存在，而且自己也無法對一切外物施加影響，被淋濕的觸感也僅僅是觸感而已，從天而降的雨水穿過他的身體，并未受到半點阻礙。

　　星野蒼介環(huán)顧四周，遙遠(yuǎn)的地平線另一端升起幾縷炊煙，除此之外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人類生活的痕跡，看來這是一個較為偏僻的墓園。

　　“德爾辛、戴維、伊什卡、帕莎、薩拉…”布倫希德只是依次走過每個小土堆前，低聲念著他們的姓名，同時將那些被畫上侮辱性涂鴉的十字架拔掉。

　　“無松鼠棲居的枝條”成員并不信仰十字教，但在那些結(jié)社的宣傳中，他們是背叛芬蘭轉(zhuǎn)而投靠梵蒂岡的罪人，所以“神劍文字通曉者”以及“刻有知識的鐵樁”在他們死后為其樹立了十字架形狀的墓碑，用于給他們的說法提供充分“證據(jù)”。

　　星野蒼介默默跟在布倫希德身后不遠(yuǎn)處，低頭查看著木制十字架上刻印的數(shù)字。

　　23，26，35，14，12，13，19，10，13…

　　數(shù)字本身并不連續(xù)，而且還有重復(fù)的情況出現(xiàn)，看來應(yīng)該是年齡的標(biāo)注，十字架共五十三個，與那個結(jié)社犧牲的人數(shù)相一致。星野蒼介特別注意到，年齡低于18的成員竟然多達31人，占結(jié)社中成員的多數(shù)，由此看來，“無松鼠棲居的枝條”是一個成員相當(dāng)年輕的結(jié)社。

　　“快，這邊好像有人！”

　　“是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的殘黨嗎？”

　　遠(yuǎn)處傳來了微不可察的談話聲與跑動的聲音，“神劍文字通曉者”在此地留下了幾位成員，星野蒼介之所以做出這個判斷，是因為他在趕來的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幾張之前見過的面孔。

　　布倫希德同樣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在這時回過頭去的星野蒼介剛好看到她的表情，在明知對方并不是望向自己的情況下，他依然莫名打了個寒顫。

　　沒有扭曲的面容，只有失望的眼神，水藍(lán)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仿佛能夠淹沒世間的一切。

　　布倫希德沒說什么，凝視兩秒鐘后，她扭頭離開了墓園，星野蒼介決定跟上。

　　“切，根本沒人嘛?！壁s來的幾人面面相覷，或許是由于人手不足的緣故，他們并未分散開來尋找方才的來訪者。

　　布倫希德跑開的距離并不遠(yuǎn)，她隱藏在距離墓園不到一百米的樹叢中，一言不發(fā)地關(guān)注著那些人的所作所為。

　　“看，十字架被拔掉了，這里的土壤顏色還比較深，說明那個人離開沒多久?！焙芸煊腥俗⒁獾搅四箞@里的變化：“多半是布倫希德的崇拜者干的，真是的，要是當(dāng)初能斬草除根該多好?！?p>　　“你們說，那個人有沒有可能就在附近呢？如果是這樣的話，”其中另一人不懷好意地笑著：“我們想辦法把他引出來吧?！?p>　　“什么辦法？”立馬有人接過話頭。

　　“就像托爾讓阿爾維斯回答問題那樣的辦法，”提議者從同伴手里拿過一個鐵鍬，高聲喊道：“未曾謀面的敵人啊，如果你現(xiàn)在還不打算離開的話，就好好看著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吧！”

　　鐵鍬將墳?zāi)古缘耐寥犁P起，其他人理解了提議者的意圖，于是紛紛加入了鏟土的行列。

　　掘墓。望著這些人褻瀆死者的行為，哪怕是并未親身經(jīng)歷這一系列事件的星野蒼介都感到怒火中燒。

　　布倫希德的全身成為了已完工的石像，明明將這些人的所作所為都看在眼里，她卻無法出手，因為由于女武神與圣人的位格相抵消，那時的她暫時失去了往常令人們畏懼的力量。

　　“我記得這地方應(yīng)該有狼群來著，就算是我們給它們加餐了，哈哈哈?！?p>　　“沫參辰，”星野蒼介一字一頓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反正他的聲音影響不了這段回憶：“這些人死有余辜?！?p>　　“確定要繼續(xù)看下去嗎？”

　　“你在欺騙我，”星野蒼介變相重復(fù)了一遍之前對祂說的話，他的語氣很平淡，因為青年已經(jīng)很擅長掩蓋情緒：“無論出于什么理由，我希望不會有下一次。”

　　“我知道了，”沫參辰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干涉你的記憶?！?p>　　有關(guān)布倫希德的資料在腦海中自動整理完畢，但無論文字怎樣記載，終究無法與“最初的真實”相提并論。

　　布倫希德，你到底是怎樣背負(fù)著此等仇恨度過了這五年？

　　夜晚，當(dāng)那些人散去時，布倫希德急忙前往墓園，她強忍著淚水重新掩埋那些尸骨，在她背后，數(shù)十對綠幽幽的眼睛在草叢中游蕩。

　　黎明，這位被追殺的女武神處理好身上的創(chuàng)口，匆匆趕往地圖上的某個偏僻村莊，在那里，有幾個孩子呵著熱氣聚在河岸，他們準(zhǔn)備堆一個小水壩。

　　“請問村子里的商店在哪里？”

　　“來來，我?guī)Т蠼憬闳?，”有個小女孩自告奮勇，蹦蹦跳跳地走在布倫希德前頭：“大姐姐是游客嗎？”

　　“應(yīng)該是的吧，”布倫希德有點不自信地整理頭發(fā)：“這個村子平時沒有游客嗎？”

　　“很少會有的，而且他們不像大姐姐你這么漂亮，我將來要是像大姐姐你這樣就好了?！毙∨⒉紓愊５聨У缴痰觊T口，然后特意清了清嗓子：“托沃大叔，看在我的面子上，給這位遠(yuǎn)道而來的游客大姐姐最有誠意的優(yōu)惠吧！”

　　“好說好說，”一個剛剛剃完胡子的中年男性放下剃須刀：“不知客人想要買什么？”

　　布倫希德買了一些食品、衣物和各種野外生存的小工具，無需她多做解釋，商店老板下意識以為布倫希德是一位野外探險愛好者，于是什么都沒說就將這些物品打包完畢，按一個非常優(yōu)惠的價格和布倫希德做了交易。

　　“客人路上小心??！”

　　布倫希德前腳剛走，“星野蒼介便注意到刻有知識的鐵樁”的兩位成員便來到了這個小村莊，看到小商店的第一眼，他們就朝對方互相點了點頭，然后走了進去。

　　“今天說不定是有個旅游團體來我們這了，”托沃自言自語道，隨后露出習(xí)慣性的笑容：“兩位客人想要買什么？”

　　“打聽個消息，”其中一位成員拿出一張銀行卡：“如果你提供的情報有價值的話，這張卡里的錢就是你的了?！?p>　　“我們村里沒有銀行，這…”

　　“這也太落后了，”另一位成員皺著眉頭，又從錢包里掏出幾張紙幣重重拍在柜臺上：“今天早晨是不是有一個金發(fā)少女來到這里了？”

　　“你們打聽這個干什么??？”托沃感覺很納悶，他也沒有第一時間去接那些紙幣：“所以你們不是來買東西的吧？”

　　“我知道哦，”原本給布倫希德引路的小女孩笑嘻嘻地接近這兩人，她根本沒有察覺到危險：“是我?guī)齺磉@里買東西的，兩位大哥哥，你們說我將來會像那位大姐姐那么漂亮嗎？”

　　“嗯，讓我想想看?！逼渲幸蝗藛问执е弦驴诖?，托沃在那里看到了刀柄的形狀，下一秒，小女孩臉上笑容還未散去，但她的脖子上綻出了碩大的血花。

　　“哎呀哎呀，向那位大姐姐搭話可不是什么好孩子呢?！?p>　　“你們！”深受震撼的商店老板差點跌坐在地上，他幾乎無法組織語言了：“她…她還是個孩子啊！你們怎么會！”

　　“現(xiàn)在是個孩子，但既然仰慕著那個雜質(zhì)，將來肯定會成為禍害，”揮刀的那位成員脫下沾滿鮮血的外套：“做了這么一件大好事，拿你一件衣服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