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蘭娘子竟是這樣沒臉子皮的人！”一旁的秀容聽著就炸了，“娘子巴巴兒地去看她，她倒是存著利用的心思來了？！”
杜有衡聞言就沉沉看她一眼，“你如今倒越發(fā)嘴皮子厲害！連著主子都敢編排起來了！”
“可是……”秀容有些不服氣，張嘴就要反駁。
杜有衡就眼神一厲，揚聲開口訓斥，“可是什么？她再怎么著都是我的阿姐，你也是多年待在我身邊的大丫頭了，也該學著穩(wěn)重些。你那些子話傳到別人的耳朵，豈不是我們姐妹不睦？我素日里可是縱得你這樣說話了？！”
杜有衡說完轉身就走，秀顏連忙對著秀容使了個眼色，跟了上去。
杜有衡到的時候，水竹樓的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一桌子的席面。一摞子的團油飯，并著些子煎蝦、烤魚、雞肉、鵝肉、豬肉、羊肉、灌腸、雞蛋羹、姜、桂皮、鹽、豉，都是些輔料。又有一碗子烏雌雞湯、黃耆羊肉，還有一碟子醋芹。杜有衡坐在桌前，閑替她布了碗筷。杜有衡看著滿桌子的飯食，也只夾了幾口就放下了，“聞起來倒是香得很。”
言下之意這飯食的滋味不好。
閑聞言詫異，這可是娘子最喜歡的廚娘做的飯食，怎的合不了娘子的胃口，莫不是那廚娘偷工減料了不成？正要問個仔細，杜有衡擺了擺手，“我記得祖母那邊小廚房里做的透花糍滋味兒倒是不錯，你且去幫我討一碟子來就是?！?p> 閑囫圇著就應了，倒沒說什么，只大抵知道杜有衡此舉怕是另有章法的，想來是蘭娘子那邊發(fā)生了什么事兒。這樣一路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壽安堂，正正巧花婆子掀了簾子出來，瞧著她過來，連忙就笑著迎上去，“倒難得看你來一趟，可是衡娘子遞了什么話來？”又悄手指了里間，“老夫人剛剛歇下，怕是要等一陣子?！?p> 閑笑著壓低了聲音，“倒不必驚動了老夫人，沒遞了什么話進來，只衡娘子突然想吃老夫人這兒的透花糍，打發(fā)我來瞧瞧能不能討了一份去？”
花婆子就拍了她的手，爽利道，“這有的什么。老夫人念著衡娘子愛吃，透花糍小廚房里是一直備著的，倒還有一碟子櫻桃畢羅，不若一并拿了去。這時節(jié)上難得有這樣不時令的瓜果?！?p> “那敢情好?！遍e也不客氣，憑著衡娘子在老夫人跟前的地位，著實是不必客氣的，花婆子也就用著攢盒子裝了，廚娘又現(xiàn)做了一碟子酪櫻桃一并裝了去，這才給閑。
閑拎著就去了，花婆子遠遠望著她的背影，過片刻就召來廊下站著的小丫鬟名喚雪竹的，細細吩咐了這才進了里間。不想瞧見老夫人早睜開了眼睛等著，見她進來就問了，“有衡兒怎的這時候打發(fā)人來要點心？她素日里可都是歇了晌才會吃些零嘴子的，莫不是午膳吃得沒有胃口？”
花婆子真的是很慶幸，提前打發(fā)了雪竹去探探情況，“前兒個聽著近日里衡娘子的胃口好些，想是突然饞嘴想吃了？不過奴想來老夫人也是不放心的，剛打發(fā)了雪竹去探探，想來也快回來了。”
正說著呢，外間雪竹果然掀了簾子進來稟報，“老夫人恕罪，旁的倒沒探聽出什么個所以然，倒是今兒個早上衡娘子去探看蘭娘子，聽說好像是發(fā)了一場火兒，本要將蘭娘子屋中伺候的李婆子發(fā)落了的，只后來趙娘子來了，李婆子就被打發(fā)到后院支使粗活去了。”
說完頓了頓，打量著老夫人的面色，“只奴離開水竹樓的時候，瞧著衡娘子屋中退下去的席面，像是沒有怎么動過的樣子?！?p> 顧氏聞言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想來這李婆子的事兒怕是有些個什么齷齪，讓有衡兒憋屈了。揮揮手讓雪竹下去，又吩咐花婆子，“你且親去提溜了李婆子過來，也不必驚動旁人了去。”
花婆子應著就下去了。
那李婆子素日里仗著是趙娘子手底下的人，是個輕狂的。又兼著趙娘子手里掌了管家的事兒，等閑人也不會不開眼地得罪了去。即便被打發(fā)了來干粗活兒，也不過是享著底下人的孝敬，坐在樹下懶怠著罷了。
遠處一個小丫鬟見著此景，又左右看著四下里無人，一張小臉上便掛了一面諂媚的笑容，手里捧著一把子零嘴，猴著臉皮子就上來了，“李婆子好，這是奴孝敬您的，這可是外間永興坊賣得玩意兒，平日里是極為難得的?！?p> 李婆子翹著二郎腿坐在那兒，聞言打眼斜了她一眼，“恁點果子，不過是永興坊的玩意兒，平日里在蘭娘子那兒見得多吃得也多了，有什么值得稀奇。”話雖是這樣說，手上的動作也不含糊。
那小丫鬟轉了轉眼珠子，緊趕著上前給李婆子松了松膀子，“您說的是，緊想著孝敬您，倒沒想著您老可是趙娘子手底下的紅人，憑他什么好東西沒見過的呢？”
李婆子舒爽著喟嘆了一口氣，聞言也有些飄飄然，笑瞇瞇地露出一口子黃牙，“瞧把你個小嘴甜的，倒也算不得什么紅不紅人的，到哪里都不過一個粗使婆子，壓根里都沒在趙娘子跟前侍奉過?！?p> 那小丫鬟便笑得甜甜的，繼續(xù)拍馬逢迎著，“您可莫要謙虛了，趙娘子為了您可是連著欺凌主子，私袂財物的罪都幫您兜著了，聽說還讓衡娘子吃了個啞巴虧呢?！?p> 李婆子聞言斂了笑得滿口的黃牙，狹長的三角眼瞇著冷哼了一聲，“呵，憑他什么衡娘子、蘭娘子的，如今不都得在這娘子手底下過活。晾著她們也沒有膽兒忤逆了趙娘子的意思。瞧瞧衡娘子連發(fā)作我都發(fā)作不得，估計心里憋著氣呢?！?p> “我看著府里遲早得趙娘子做主，看你也算是伶俐，不若改日里將你引薦了趙娘子去，想來趙娘子……”李婆子說得洋洋得意的，說著話就覺著膀子上的那雙細白的雙手掉了，便斥道，“怎的就停了？繼續(xù)呀！”等了半天沒動靜，就不耐煩轉過頭來，卻見小丫鬟的面色有些不對勁兒，只誠惶誠恐地跪在那兒，李婆子下意識地脊背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