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玉容,和母親皆是金蓮池中金鯉靈獸。母親修道千年,而我不過百歲,齊受魚龍仙子金顏教習點化修煉成人形。
母親將近歷劫之日,為保順利飛升,一直躲在池內(nèi)不出。她勤于修煉,沒有時間再同往常一般看管我,我便偷偷化作人態(tài)溜到凡間?!濒~精倚靠著玄瑆,調(diào)平氣息徐徐道,“我變作少女模樣前往最近的仰韶國國都,四處閑逛時,恰巧在陋巷偶遇一女子被幾名男子圍打。
與她相處后我才得知:她原名陳勝男,本是清白人家閨秀。怎奈父親因冤入獄,后又病死牢中;她的母親不堪打擊,也在不久去世。饑貧交加,她被迫委身青樓,成為一名賣藝不賣身的藝伎?!?p> “姐姐,”白狐蹲下湊近,以手遮口,貼耳輕問,“什么是青樓?藝伎又是什么?”
“別吵!”玄瑆面色明顯凝滯,只得低斥掩飾尷尬。
白狐頓時捂嘴收聲,靜靜坐下,雙手環(huán)抱膝蓋,微嘟唇,纖指在草葉上慢慢畫圈圈。
“一次王府夜宴,身為花魁的勝男在一番歌舞后被幾位富家公子連連灌酒輕薄,幸得王太傅家少公子——王迪解救才保存清白。從那之后,王迪就常去青樓探望她。兩人學識相近,相談十分投契。王迪相貌堂堂又善心機,相處時日一長,勝男便對他漸生情愫,直至后來珠胎暗結。
老鴇得聞此事震怒不已,下藥害了勝男的孩子,不許她再見王迪,甚至逼她改良為娼接納男客。勝男誓死不從,怎奈沖著她美貌慕名而來的男子絡繹不絕,她只得用簪子劃破臉以示決心。
老鴇見她失了容顏,沒有利用價值,就將她轉賣給人牙子。勝男趁對方醉酒僥幸逃脫,扮做乞丐在街上尋了好幾日,才遇見王迪。但王公子卻絲毫不念舊情,亦不顧自己曾許下的海誓山盟,只口口聲聲吵著不認識勝男,說她定是得了失心瘋,甚至讓跟班小廝對她拳腳相向。
當時我雖不明真相,但實在看不慣男人打女人,便上前相助,趕走王迪一眾烏合,救下勝男。
我原以為她已無家可歸,沒想到她還有一親弟——陳孜冶,姐弟倆一直蝸居于城外一處簡陋竹屋。原來勝男這些年忍辱負重,就是為了賺錢供弟讀書科考,而她的弟弟后來就成了我的夫君?!?p> 玉容聲音漸弱,面色越來越差,雙目漸合幾近暈厥。
玄瑆忙攬她在懷,輸靈相救,蹙眉道,“罷罷罷,先別說了,你留口真氣?!?p> “主人,”天樞施術如星閃回,拱手行禮道,“前方山腳下有一處小潭,水質(zhì)上佳。小的已探明,四周十里皆無妖邪,可放心歇息?!?p> 玄瑆點點頭,眾人一齊動身前往小潭暫歇。
夜幕初降。
白狐靜靜坐在火堆旁,左手支頜側身注視在一旁閉目推演的玄瑆。相隔幾步的小潭中,金鯉正調(diào)息休養(yǎng);北斗護法中的五人分朝不同方向立刀盤坐警戒。
朗眉英目,高鼻薄唇……姐姐真是越看越美!白狐兀自咬唇低首偷笑,頰帶薄紅。
而玄瑆無暇顧他,她正斂息施術推動陣法,玉指撥移圖中星辰方位,嚴密推算查證金鯉過往經(jīng)歷。
酥手柔白,精曉術法圖陣;身量纖纖,但可斷金移魂。就是不知道抱起來重不重……白狐呆呆托腮胡想,雙眸流彩灼然,抿唇淺笑久久,美好遐想倏而被潭中女聲打斷。
“云霆,云霆!”鯉妖玉容鳧水而出輕聲呼喚。
“嘖!”白狐皺眉不耐煩地嫌惡一聲,起身快步走到水畔,壓低聲音,怒目斥道,“休要吵鬧!”
玉容不惱反笑,游近岸邊,低聲笑問:“你們當真是姐弟嗎?”
“那還有假!”白狐昂首挑眉,難掩驕傲神色,回望打坐施術的玄瑆甜甜笑道,“我是姐姐唯一的親人?!闭Z氣還強調(diào)“唯一”二字之上。
“為何她通玄術,知歷法,擅圖陣,又會暗器……”玉容不忍點破白狐的小心思,只戲笑地任由他辯解,又道,“你卻什么都不會呢?”
“那是因為……”白狐美眸一轉,靈光忽現(xiàn),佯裝無辜道,“習術練武太過苦累,姐姐親身經(jīng)歷其中艱辛,又憐我惜我,自是不忍讓我再受一遭?!?p> “就是說……你什么也不會,卻和云馳齊入聞遠道仙君門下……”玉容雙臂交疊撐在岸邊,魚尾悠悠擺動,轉而又笑道,“仙君賢名遠播,想要拜其門下學習求道者四界比比皆是,你又是如何通過擢考簡撥呢?”
“我……”白狐頓時啞口無言。
“霆弟擅修丹通靈,變化騰云等術,”玄瑆息陣走上前替白狐解釋道,“這些術法更需天資,可見霆弟能力修為皆在我之上?!?p> “姐姐!”白狐心里感激她及時解圍,跑近拉過玄瑆,頓感掌中微涼,捧著她的雙手不斷呵氣,凝眉柔聲問道,“姐姐是不是餓了?我去瑤林采了幾枚靈芝,姐姐服食充饑嘛?!?p> “瑤林?”玄瑆、玉容皆是一驚,那可是由兇獸梁渠替煜城神君代為看管的神林,乃藍羽鳳祖尸身所化。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少年,是如何順利進入,又平安采靈而出的?
“嗯,嗯,”白狐點點頭,看玄瑆蹙眉擔心模樣淺笑安慰道,“梁渠哥哥不會為難我的,姐姐要是覺得好吃,我即刻上天再采一些回來?!?p> 白狐云手幻出幾枚五彩靈芝,一股腦全都塞到玄瑆手里,接著又道:“姐姐此兩天都為了幫別人而耗費靈修功法,這些全當給姐姐補身子?!?p> 玄瑆捧著四五朵靈芝細細掂量,憑其重量和大小可測它們都已生長上百年。她拿起一朵頓了頓,淺笑道:“霆弟,你知不知道這些靈芝有起死回生、長生不老之效?”
“是嗎?”白狐作捻須狀想了想,頗認真地說,“我只是覺得它們甜甜的挺好吃。若是姐姐不喜歡吃甜的,我就去西山采一些玉脂和天冬等口味清淡的吃食來?!?p> “云霆,”玉容蹙眉道,“盜取仙草可是違反天規(guī)的罪過,私自把仙草給凡人使用也是重罪!你是仙君門人,怎能不知?”
“我沒有偷盜!”白狐看向玄瑆,猛地眨眨眼,若有所指道,“我上天下凡只一瞬的功夫,師父說,若我喜歡摘多少都行。”
原來是圣君許可。玄瑆長舒一口氣,盤坐岸邊,拿起一朵長嘆一聲,蹙眉心想:不知他為我越界取藥,要耗費多少修為靈力。
“姐姐喜歡這味道嗎?”白狐看她細細咀嚼,坐在她的身旁笑問。
玄瑆點點頭,再問玉容:“你與你的凡人夫君陳孜冶歷經(jīng)波折才在一起,你若還想保住彼此和這段緣分,就詳詳細細將真相說給我聽。我不信只因為你嫁給一屆凡人,上智真人就能派五個弟子攜雷火珠前來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