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體會到的自然就是柳明昇了，學校里似乎處處有人和他作對，獎學金直接被取消資格，理由更是千奇百怪，說他不積極參加學?；顒樱宦男辛x務？他怎么不積極了？連交上去的報告也被各種各樣的理由打回來，邏輯不縝密，思路不清晰？他看過其他人的，比他差的遠了的都過了！而以前和他玩的好的幾個也開始莫名其妙的疏遠他，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他幾乎是在這個暑假莫名其妙的就學校被孤立了，而他并不清楚是為了什么。這日他和爸媽正在吃飯，忽然就接到了舅舅打來的電話，說是要借錢。
“借錢？”柳明昇皺眉，他這個舅舅剛消停了一年多，怎么又開始鬧事了。
“是啊，你舅舅說他的汽配店忽然就被查了。罰了好多錢。而且最近他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運，車子碰到人，店被查，之前修的車也出了好多問題，一堆人上門討債，最可氣的是那個修車師傅居然直接辭職走人了，剩下一堆爛攤子，他都焦頭爛額的?！?p> “他不會到現(xiàn)在還沒資質(zhì)吧？”
“這……”見他媽說不出話來，柳明昇吃飯的動作一頓，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媽問道：
“真沒有？我之前不就說過了！這是很嚴重的事！吃一塹長一智，他到底在做什么！有沒有腦子！”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那是你舅舅?！?p> “我倒是想好好說話！你們聽么！無證經(jīng)營，還是汽配，你們是不是瘋了？那是要出人命的！”
“哪那么容易出人命……”話說到一般整個飯桌就安靜了下來，可不是就出過那么一次么。
“他不是不愿意，你也知道現(xiàn)在辦個證多難，根本辦不下來，我們又沒有門路……”
“那就別開?。 ?p> “你這孩子懂什么！你就知道上學，我們大人多辛苦你是不知道，賺點錢容易么，你舅不還是為了那一大家子。”柳明昇終于明白，你和這些人說不通，即便是他父母，也不過是小城市的工人，沒什么文化，對他們來說親戚也許比法律更重要。
“行。那現(xiàn)在被罰了，他之前賺的錢呢？怎么還要借？不是說生意挺好？”
“是挺好，但是你也知道你還有倆弟弟呢，他們夫妻啊一心想培養(yǎng)好他們，錢也花了七七八八，又想進名校，更是送了不少禮，本來也沒攢下來多少?！闭f了這么多還不是兩字：沒錢！
“我們有錢借？”
“本來是攢了給你讀書的，還有幾萬。”
“媽，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p> “什么？”
“我的獎學金沒有了?！?p> “沒有了？什么叫沒有了？”柳明昇有些煩躁，斯坦格是貴族學校，除了難考以外花費自然是巨大的?？墒钱敵跛恍囊幌驳南肟甲匀皇菫榱撕罄m(xù)做準備。只要順利從這個學校畢業(yè)，他想要的人脈就讓都有了，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直接走走關(guān)系找到個好工作，可以少奮斗好些年。可是他們的家的條件自然是學校都吃力，所以他一直很努力，他不出去玩樂，每天都活在習題里，費了那么大的勁才拿來的獎學金，正好抵每年的學費，就在他覺得一切都完美的時候，偏偏出了岔子。他也不想和他們解釋，解釋了他們也不懂。
“沒有就是沒有?！?p> “那不能上了？”
“可以，自己付學費?！绷至鴭寣σ曇谎?，還好，能上就行，已經(jīng)省了一年多的費用，總歸是夠了。
“那行，咱們自己出。”柳明昇嗤笑一聲。
“自己出？你知道多少錢么？”
“能有多少錢？我看隔壁小花的學校也挺好，一年學費就六七千。你的貴些一萬也夠了吧？咱們家還有小十萬?！笨墒且娝砬椴惶?，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小十萬都不夠？”
“不夠，就我那學校，一年學費就十多萬，還不算平常的吃用開銷。”兩人咋舌道：
“這么多！”
“我們家連自己都不夠，還怎么借給舅舅？”
“那…那怎么辦？總不能不管他吧？畢竟是你舅舅。”柳明昇看了眼他爸，他爸自始至終都安靜的喝著酒，一句話也不說。
“爸！你怎么說！”
“我？我沒啥意見，你們看吧。”
“爸！”
“我聽你媽的?！绷鲿N忽然為這樣的父母覺得心累，他努力那么就，走的再遠、爬的再高又有什么用，有這樣的父母、那樣的親戚，全是他的拖累。
“媽，這錢咱不能借?！?p> “不借？可是……”
“你想想我！你要是借了，我要怎么辦？咱們家還過不過了？”柳媽沉默了，就在柳明昇以為自己成功說服了她的時候，她忽然抬起頭，眼睛亮閃閃的看著他道：
“阿與呢？”
“你找她做什么？”
“她不是還有點錢？能不能問她先借一下頂頂？等咱們有錢了再還給她就是了。我們對她那么好，借點錢應該不難吧？又不是不還，你說是吧。”柳明昇一臉不可置信看著自己的媽，她是瘋了么？
“媽，你是不是瘋了？”
“你這孩子。”
“你要問阿與借錢？你忘了那些錢怎么來的么！你還想拿她的錢去借給舅舅？”柳媽媽有些心虛卻還是嘴硬道：
“也不是就給你舅舅，就是給你也行啊?！绷鲿N沒說話，只是覺得心累。吳姝與的名字在自己耳邊一閃而過，他忽然有種可怕的想法，他們家最近這么倒霉，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好像就是從那次和陸梓堯見過之后開始的。難道是陸梓堯干的？但是他的手真能伸的這么長？想著他便趕緊給對自己比較好的一位老師發(fā)了微信。等了一會，那人才含蓄的問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他還有什么不清楚的，陸梓堯明擺著就是給吳姝與出頭呢。
“問你話呢，怎么不說話？”
柳明昇收起手機，看著自己無知的父母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雖然他知道用無知這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爸媽是多么不好，但是事實擺在眼前不是么？
“說什么？”
“你過兩天不就回回學校了么，你去問阿與借借錢，她說不定會借給你的?！?p> “她不會?！?p> “你不去怎么知道！”
“媽！阿與都不愿意回來你還不知道么？她不會見我，怎么會借給我們家錢？”
“我們對她那么好……”
“你對她到底哪里好了？以前你對她好，她爸媽對我不好么？后來你對她好，難道不是應該的么？”
“柳明昇！你怎么和你媽說話呢？”
“我說的不是實話么？再說了，阿與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他也不喜歡我一直去找他。”
“男朋友？什么男朋友！那可是我們家的兒媳婦！”
“什么您的兒媳婦！她又沒嫁給我！而且我們才多大！”
“怎么不是！我和他爸以前都說好了的！”
“那不過是酒后瞎說的，你們也當真！再說了，他爸死了！為什么死的，你們不知道么！你們是哪里覺得她還有可能會喜歡我？”
“這…這她爸自己也有責任……”
“是，吳叔有責任，可是舅舅也有！當年的事她怎么可能當做沒發(fā)生過？而且她現(xiàn)在的男朋友厲害著呢，我們?nèi)遣黄稹！?p> “什么意思？她男朋友怎么就厲害了？”
“我和你們說不清，你們別再打她的注意了！”見他說的這么厲害，兩人心里也犯了嘀咕，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怎么辦？
“那你說怎么辦？你舅我們就不管了？”
“你們要真想管就管吧，我退學就是了?！?p> “那怎么行！不行！”
“那你就把這房子賣了?！绷鴭寢尦聊?，見她似乎真在思考著房子的事情，柳爸爸坐不住了！
“不行！這可是我們家老房子，不能賣！”見她還想說什么，柳爸爸難得硬氣了一回，直接扔了筷子道：
“別打我房子的主意，你想都別想，要死就讓你弟弟一個人死去！”
“有你這么咒自己小舅子的么！”見他們倆開始吵架，柳明昇端著碗默默的走了出去。他站在廊間看著那間沒有燈光的屋子，以前只要一抬眼他就能看見她，后來怎么就變成了這幅樣子？似乎從那一天開始，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后來的幾天他沒再關(guān)心過他們后來到底怎么說，直到回學校那天，他媽還是將一張銀行卡塞給了他。
“咱們家所有的存款都在這兒了，你拿著?！?p> “那舅舅呢？”他媽眼睛都紅了，忍著才開口道：
“我和你爸商量了好幾天，他們家的事咱家管不了，想幫也幫不上，咱就這點錢，還有這個房子，還得給你以后娶媳婦呢?！?p> “舅舅那讓爸去說，您就別摻和了。”
“我曉得，只是有些過意不去?！?p> “還過意不去？這些年我們家?guī)退麄兗也亮硕嗌倨ü闪?？你在看看吳叔一家…都變成什么模樣了？?p> “好好的，說這些作什么。你不是說了么，她過的挺好的。”
“媽！”
“好了好了。你趕緊走吧，卡一定要放好知道嗎？別省著不敢用，吃好點，你還在長身體呢?！?p> “有事就給家里打電話！”柳明昇眼睛都紅了，他點了點頭，坐上車的時候還看見他爸媽站在那遙遙看著自己。他知道他們這個決定多不容易，他媽多疼愛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為了他家里人也得罪了，他也覺得很對不起她?；蛟S他要不要試著再去找一次阿與？不一定是為了借錢，他也是真的喜歡她的，只是陸梓堯……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對她。
而這個暑假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一些改變，比如吳姝與看著不遠處站在那等自己下班的陸梓堯有些無奈。他已經(jīng)一連來了快一個月了，每天就站在那等她下班，也不和她說話。等到她下班他就一路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學校。她吃飯他就偷偷花錢給她買雞腿，她出汗他就買水讓別人拿給她。她如果不上班去圖書館看書，這個人總有辦法混進他們學校，就坐在她旁邊看著她。每個幾天送她一些小禮物，還都是通過別人的手，讓她想拒絕都拒絕不了。不是什么名貴的珠寶，也不是什么大玩意兒，有時候是一個娃娃，有時候是一個杯子，有時候是他寫的一封信，吳姝與有種城門要失守的錯覺。這日她忙完了，一抬頭就看見了他。吳姝與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你……”
“熱么？水?！闭f著便將手里的水遞了過去。吳姝與有些無奈，只得接過，喝了兩口便道:
“你回去吧，不要跟著我了?！?p> “我又沒什么事?！?p> “你這么閑的么？”
“我很忙啊?！?p> “你忙什么？”
“忙著追你。”
“……我以為我說的聽清楚的了?！?p> “你說的是很清楚，我做的還不明顯么?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真的?！?p> “我樂意?！?p> “陸梓堯，我真不是你想的那種女孩？我也不想和你玩談戀愛的游戲?！?p> “我想的哪種女孩？我從來沒把你和那些人看成一堆，不然我不會花這么多心思，我大把的錢直接扔過去就好了。我也沒想和你玩什么過家家的游戲，我是認真的。我覺得你們挺奇怪的，還沒開始就想著退堂鼓，沒試過怎么知道不合適？沒試過憑什么說不行？”
“拒絕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種，唯獨不合適這種，是試過了以后才能說的，我們。試過了么？”
“你簡直是強詞奪理?！?p> “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吳姝與，你敢說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我不喜歡你?！?p> “你看著我說。”吳姝與無奈，只得抬眼看著他，又重復道：
“我不喜歡…”那個你字還沒說完，陸梓堯就親了下來。他只是輕輕啄了一下她的唇，她整個人就呆住了！這輩子她還是第一次被人親，她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陸梓堯見她這反應也一愣，不會沒親過吧？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剛想說些什么，那邊便有人叫她了。
“吳姝與！”
“哎？”她回神，見是和自己一起打工的妹子叫她便急忙往回走，好像身后有人追她一樣，陸梓堯看著她踉蹌的背影饒有趣味的摸了摸自己的唇，笑了，真是個有趣的姑娘。忽然他發(fā)現(xiàn)另一邊有個打工的男孩時不時的看向他的女孩，他的眼神危險的瞇了瞇。似有所覺，那個男孩似乎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一回頭便看見靠在墻壁上的陸梓堯，他見過這個人好幾次了，每次吳姝與來的時候他經(jīng)常來等他，應該是他男朋友吧？見他朝自己不懷好意的笑。他忽然就覺得自己是被狼盯住的獵物，有種不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