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橘頌挑眉看向他笑道:
“陸總和我談條件?”
“不然呢?我閑的來和你嘮嗑?”
“OK。怎么個談法?給我錢?”
“你可以開價?!?p> “你怎么就確定我愿意賣?”
“不確定,所以才是談?!?p> “也是,如果確定,陸總應(yīng)該就是明碼標價的把支票扔我臉上了吧?”陸梓堯一怔,忽然想起了當(dāng)年寫給阿與的那張支票,他的臉忽然就沉了,一句話都不說。
“陸總這是怎么了?”
“你想要莫氏?!蹦夙烅庖婚W,笑道:
“陸總這是什么意思?總不見得你不打算幫阿姝,打算幫我吧?”
“我可以不插手?!?p> “這算什么條件,你壓根什么都沒做?!?p> “你和景少禹私下做了些什么你清楚,我也清楚。”莫橘頌皺了皺眉,看著陸梓堯嗤笑道:
“陸總管的還挺寬?!?p> “還是你需要我去和林子凡談一談?”莫橘頌一怔,她做的這么隱秘他都知道?
“怎么,覺得自己藏的夠深?”
“自然是比不上陸總法眼如炬了。”
“林子凡,莊毅,孟佳,你算的還挺精準,從一到上海就開始盤算這些棋了吧?”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p> “沒你想的那么早,大概是從莊毅離開莫氏開始?!?p> “你早就派人盯著他了?”
“算是吧。”
“你想怎樣?告發(fā)我?”
“你猜你們家莫董要是知道了你從一開始就打著她的主意,時刻準備讓她滾蛋,會不會在你動手前讓你先滾蛋?”
“……你要去告訴她?”
“我看著不像?”
“你和莫怡……”
“我知道,所以莫橘頌,這個對我不管用?!?p> “你知道?”莫橘頌詫異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莫怡和陸珂的事情,所以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用這個和我交換沒有用?!毕胫盅a充道:
“用什么和我交換都沒有用,我只要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p> “……”
“也別想著利用景少禹,你盡可以試試他好不好用?!狈块g里的景少禹聽到這話,無奈的摸了摸鼻子,他太了解陸梓堯了,這家伙黑的很,固執(zhí)、自私才是他的本性,要是真狠起來,他說不定連他一道處理了。
“你都算計好了還說什么談?”
“我只是讓你選。并沒有說,你有的選。”
“可以,這個交易我答應(yīng)了,但是你得先回答我?guī)讉€問題?!?p> “你說?!?p> “你不希望她得到莫氏?”
“她能不能得到我不知道,我沒有希望不希望,我不插手而已?!?p> “你的意思是覺得她能反敗為勝?”
“所謂反敗為勝,首先是敗,你覺得她敗了么?”
“所以你覺得我不如她?你覺得她會贏?”
“從商而言,她不如你。但是從人心而言,你不如她。她總是明確的愛,真誠的喜歡,直接的厭惡,她站在太陽下活的坦蕩,而你,不是?!蹦夙灈]有說話,因為她知道他某些層面說的沒錯,但是某些層面卻錯了。
“你說她,站在太陽下?活大坦蕩?”
“難道不是?”莫橘頌沒有回到,只是似是而非的笑了笑,隨即問了別的問題,刻意的避了開來。
“你還愛她?”而這一次陸梓堯沒有立即回答,他看了她許久,也沉默了許久,直到莫橘頌以為他不會回到的時候才開口答道:
“是,我還愛她。”這也是他從分開后才肯承認的事實,他愛她,弄丟了以后才明白。莫橘頌不知道為什么,忽然覺得心里那根弦松了,而房間里的景少禹卻躺在那看著天花板嘆了口氣。有些人看著浪蕩看著沒有心,卻比誰都深情。要不然,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為什么還會孑然一身。李朗臨走的時候還勸他放下,可是那時候回應(yīng)他們的似乎永遠都是沉默。想到李朗,他又嘆了口氣,這小子一去英國就再也沒回來過,大家也都挺忙,沒那么多時間嘰嘰哇哇聊日常。
“我怕你會后悔。”莫橘頌的聲音將他從回憶里拉了回來,他豎起耳朵繼續(xù)聽著。
“后悔什么?后悔知道?我覺得已經(jīng)沒有什么比五年前弄丟她更讓我后悔的了?!蹦夙灣爸S的笑了笑道:
“我以為陸總這種聰明人應(yīng)該很清楚,這世上從來沒有最,只有更。你不會后悔,你只會更后悔,也不會難過,你只會更難過?!?p> “你…什么意思?”
“字面兒的意思。我怕你聽了會承受不住?!?p> “……”
“你還要聽么?”
“你說?!?p> “那年你們分手后,我在機場遇見她,后來去了美國,在酒吧認識的她,美國的酒吧你知道么?亂哄哄的,燈紅酒綠的,什么人都有,摸個小手、摸個屁股那都是小事?!?p> “她為什么沒去那個學(xué)校?”
“學(xué)校?”莫橘頌想了想,這才記起來她當(dāng)時好像是提過那么一嘴的,什么學(xué)業(yè)什么鬼的。
“你說你給她的錄取通知書?剛到美國就丟了,還有護照、身份證、僅有的錢,都丟了。”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問什么,莫橘頌看向別處道:
“千萬別問我為什么她沒有給你打電話求助。我不是莫與姝,我不知道她當(dāng)時到底怎么想的,也許是自尊心作祟吧,人總是固執(zhí)的認定自己認定的事。身上僅剩的錢只夠她住一晚低下旅館的。知道什么是低下旅館么?你這種有錢是不會知道的。那是地底下,潮濕、骯臟、惡心,可能幾十塊一晚的那種吧。她當(dāng)時呆在那一晚上沒睡,知道為什么么,因為害怕?!?p> “她怕黑?!蹦夙炪读算叮Φ?
“是啊,她怕黑。沒了錢沒辦法她只能找工作。可是這種在國內(nèi)還算的上好學(xué)歷的在外國并不好用。大學(xué)生去洗盤子的比比皆是,那時候缺錢,酒吧來錢快,她就去了。我們在那兒認識的。我駐唱,她當(dāng)服務(wù)員,就我們倆女孩是中國人,自然走的近些。我看她沒地方住,就住我那兒了。沒多久,我就發(fā)現(xiàn)她懷孕了。陸先生那時候不知道吧?你當(dāng)然不知道了,我也是后來聽她說的。你們沒分手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懷孕了?!标戣鲌蛞徽?,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你這么看著我干嘛。她說那天她不舒服,你臨時有事不能陪她去她就自己一個人去了,醫(yī)生告訴她懷孕的時候她滿心歡喜的想和你分享,她想給你一個驚喜,也是那天,他把她弄丟了。她那些未出口的話就被生生的咽進了肚子里?!?p> “為什么沒告訴我……”聽他喃喃自語,莫橘頌只覺得好笑。
“告訴你?她倒是想可惜你沒給她那個機會。你當(dāng)時怎么說的,說她不配?說她不可能成為陸家的太太?既然知道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用孩子綁住你?她甚至想好了,自己生孩子自己帶。可是理想很美好但是現(xiàn)實很骨感。日夜顛倒的生活她哪里受不了,身心俱疲的時候她放下了自己固執(zhí)和自尊,想回來找你。唔,她回來了的,就是你和林芊芊訂婚那天?!标戣鲌虻氖志o了緊。如果那天他知道她回來找過她,如果他知道……可惜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那天林芊芊找到了她,給了她五百萬,我想那對她來說是巨大的諷刺和侮辱。她沒有拿,也沒有哭鬧,可是回去之后,她在房間里呆了三天。三天沒有出過門,也沒有動靜,我以為會嚎啕大哭,都沒有,有時候強忍的眼淚比放聲大哭更難受。再出來的時候她似乎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可是從那時候起,她就有了輕度抑郁,似乎孩子成了她唯一的光,而那時候的我并不知道?!?p> “孩子……”
“你問我怎么沒有的?還沒說到呢,別急。后來啊,她還是跟我一起上班,每天晚上8點去上班,道凌晨5點,時間太長,她有了流產(chǎn)的跡象。所以她特別小心翼翼??墒悄阒烂?,她長的漂亮,說話總是溫溫柔柔、客客氣氣的,和那里大多數(shù)的女孩都不一樣,總是格外的吸引人。也別怪老板,老板是中國人,對她已經(jīng)很照顧了,知道她懷孕更是幫她減了不少工作,可是即便這樣,總是會有客人動手動腳,我們盡量護著,但是護的了一時護不了一世?!?p> “你…什么意思!”陸梓堯震驚的看著他,手中的杯子被他捏的死緊。連房間里的景少禹都驚的坐直了身子,是他猜測的那個意思么?
“你猜到了啊?陸總不愧是陸總,真是聰明?!?p> “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沒數(shù)?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大家實在太忙了也不知道是誰對她說了句去倒垃圾,像你說的,她那個人總是很善良,別人對她好她總是想著報答,更別說拒絕了,她就一個人出去了。明明只是不遠的一個小巷子,明明只是幾步路的距離,可是雨太大了,沒有人路過,更沒有人聽見她的呼救?!?p> “你閉嘴!別說了!”
“為什么不說,不是你問我的么!就是你想的那樣,她就在那條狹窄的小道里被兩個人強暴了,不,說是輪奸更合適!”
“閉嘴!你閉嘴!”
“我為什么閉嘴!事實就是這樣!你的孩子就是那樣沒有了!不管她怎么哭喊!怎么求他們放過她!怎么告訴他們她懷了寶寶,沒有人在乎!等我騰出手見她不在問了才知道出去很久沒回來,急匆匆去找她的時候就看見那兩個人趴在她身上!”
“我讓你別說了!”啪,陸梓堯生生把手中的玻璃杯捏碎了,鮮血淋淋。莫橘頌愣了愣,隨即繼續(xù)道:
“本來我也是要遭殃的,畢竟體力懸殊??墒悄菚r候有兩輛車經(jīng)過,本來已經(jīng)開走了,卻忽然倒退了回來,那人就是路過的莫怡。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為了什么,也許真的只是心血來潮,但她確實就是在那場大雨里從車上走了下來,救了我們。你知道阿姝當(dāng)時的模樣么?渾身都是傷,身下都是血,顫巍巍的朝莫怡伸著手,嘴里呢喃的不是救她,而是救救她的孩子?!?p> “很可惜,那個孩子沒有救回來,所以那個單純善良、乖巧懂事的吳姝與也死了,救不回來了?!?p> “怎么會…怎么會…他們怎么敢!”
“怎么不敢!你們這種上層建筑的人,怎么會懂我們這種底層人民群眾的悲哀。更可怕的是,人家是當(dāng)?shù)氐耐梁栏欢娑几娌悔A。所以她放棄了,這就是你問我的,一年輕生三次的原因。因為她自責(zé),她愧疚,她總是問我,如果當(dāng)初她不要臉一些死死纏著你,或者虛偽一些,拿著那些你們給的錢,她都可以過的很好,和孩子過的很好。她為什么不?她為什么要去美國?為什么這么固執(zhí)?所以她的抑郁癥越來越嚴重,那一年,光搶救就搶救了三次,兩次差點都救不回來。后來我才知道為什么莫怡愿意在她身上花那么多時間,因為知道了你姓陸,因為知道你和陸珂的關(guān)系,因為在她身上,看見她自己的影子?!?p> “你不想知道她怎么恢復(fù)的么?”見他怔怔的看著自己,莫橘頌忽然覺得可笑,冷漠淡定的陸總,誰見過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
“你說她活在陽光下?活的坦蕩?你錯了,從那天開始,她就活在陰暗里,起碼那一年,她都在那里掙扎。我束手無策。你知道她怎么出來的么,是莫怡,莫怡問她還要不要報仇,那一刻開始,她忍著不適,拼了命的配合治療。她甚至不能空下來,她怕自己一空下來就會胡思亂想,所以她拼命學(xué),別人都以為她是為了莫氏,不全是。你知道后來那兩個人怎么樣了么?都進了監(jiān)獄,甚至,不會再出來了。”
“你還會覺得她活在陽光下,活的光明正大么?陸梓堯,早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她身上已經(jīng)被染滿了五顏六色,你知道什么?”是啊,他知道什么?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難過了,他從來沒想過她到底會經(jīng)歷過什么。他忽然覺得惶恐,他愛著的那個女孩因為自己變得面目全非了么?他幾乎想要落荒而逃。見他坐立難安,莫橘頌卻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
“怎么,害怕的想逃跑?她當(dāng)年也是這樣的吧,想逃跑,可是誰都沒能救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