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歡迎光臨!”店門口的感應器忽然響起,隨之出現(xiàn)一個男人的聲音,“呦,今天就你一個小炮子在這塊?”
我抬起眼,一個五十多歲,油光滿面,左臉有一道很長傷疤的男人,站在吧臺前,他四處張望了一下后,順手拿了包煙。
“二十!”我皺著眉瞟了他一眼,懶得跟他多廢一句話,繼續(xù)翻著手里的書。
這人叫老疤,道上人都叫他疤爺,據(jù)說是放貸的,不過聽白爺說,這人什么缺德事兒都做,身上還背了好幾條人命。
打我記事起,老疤就有事沒事的來我們店里拿東拿西,白爺每次都笑笑過去,回過頭就對我絮叨一番,說什么不好惹得罪不起讓我躲著點之類的話。
我就瞧不上白爺那沒出息的哈巴狗樣,有次我實在看不過去懟了老疤一句,他直接砸了我們的店。白爺因此還住了一個星期的醫(yī)院,說是什么房顫,依我看就是嚇的。
“二他媽什么十,那老東西不在?”老疤又在吧臺上拿了個了打火機。他吐出一口煙霧,時不時看著店外。
“兩塊!”我說道。
“滾蛋!他媽的給你臉了?”老疤提了提嗓子道。
我把書放在胸口,閉眼道,“疤爺,您在我們小店賒的賬都夠再開一家店了。您看您什么時候得空了,把帳清一清唄!您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傳出去,讓道上的兄弟們知道了,寒磣!依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您看怎么樣?”
說完就等他拍桌罵娘,然后再把我從藤椅上拎起來,大不了我也去醫(yī)院躺一個星期。這個地痞我忍他很久了,剛好今天白爺不在,也沒人攔著我,我雖然打不過他,但過過嘴癮也是痛快。
半晌沒動靜,我遲疑的睜開一只眼,偷瞄了一下,發(fā)現(xiàn)老疤已經(jīng)不在店里了。
我自言自語道,“走了?不會吧?”
這老疤從不吃虧的,什么時候也學會來文的,做無聲的反抗了?
我斜過身,透過身邊的玻璃柜看去,看到老疤正姿勢怪異的蹲在路燈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臥槽,這傻逼不會是想在我店門口拉泡屎惡心我吧!
再仔細一看,那是一個很不自然的姿勢,他一只手懸空舉著,另一只手摸著后腰,背挺得筆直,在路燈下一動不動,越看越詭異。
我合起書慢慢坐起來,伸長了脖子,又朝他喊了他兩聲,“疤爺?老疤?”
老疤還是沒有反應。
我不由納悶他在搞什么鬼,難不成是覺得我的小店太小,無法讓他伸展拳腳,想把我引出去,揍我一頓然后再把我扔到馬路上?
心說,惹不起躲得起,還是馬上關(guān)門躲到樓上去吧。
我一邊打量著老疤,一邊起身想要繞出吧臺。這時,我的目光不經(jīng)意的落在老疤的腳邊,正感覺哪里不對勁,心里突然“咯噔”一聲。
老疤沒有影子……
我的心一下提了起來,后背一層層的白毛汗不斷冒出,我下意識的往后退,小腿撞到藤椅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難道是路燈光線的角度問題,或者是天太暗看不清......都怪自己平時總看一些鬼怪小說,驚悚電影,之前看過的影像,現(xiàn)在像放換影片一樣,在腦子里一遍一遍的過。
我咽了口口水,壯著膽站起來,想再仔細確認一下......
“??!死人了!這邊有人死了!”
“不會吧?死了嗎?”
“在哪塊?臥槽……是真的!”
“有人死得了,快報警!”
突如其來的幾聲尖叫,又嚇得我一個激靈。
幾個二十來歲的男男女女,在距離老疤兩米外的地方慌慌張張的打著電話。
幾分后,警車來了,下來三個警察。
他們在老疤旁邊轉(zhuǎn)了幾圈,然后用對講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還有一個警察打著電話。他們張望一圈后都轉(zhuǎn)過頭,看向我。
“你有目擊到什么嗎?店里有沒有監(jiān)控?”第一個走進來的警察,亮了證件,另一個警察四處打量著我的小店。
我搖搖頭,“沒有沒有,我什么都沒看到,監(jiān)控也沒有,店里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所以一直都沒安監(jiān)控......那個,警察叔叔,那人真的死了?”我心有余悸的問道,眼睛還是不由自主的停在老疤的腳邊。
“你店門口死了個人,你什么都沒看到?”那個警察看了看時間,追問,“現(xiàn)在這個時間,周圍就你一家店還在營業(yè),你是老板嗎?平時都開到幾點?”
臥槽,這是在懷疑我嗎!
我立馬回道,“我是老板,但我真的什么都沒看到啊,真的!我剛剛躺在這椅子上瞇覺,我,我我店關(guān)早了也沒事做啊,我就住在這個店的二樓,晚點關(guān)門也無所謂,我的營業(yè)時間也很,也很彈性的……”我突然緊張的結(jié)巴起來,心想完了,平時跟白爺抬杠時,嘴跟上了發(fā)條似的那么利索,現(xiàn)在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結(jié)巴......
“你認識死者嗎?”顯然,那個警察對我突如其來的緊張和不安在意了起來。
“認識,他叫老疤,剛剛還在我店里拿了一包煙沒給錢,他這人經(jīng)常這樣,周圍人都知道他這德行?!?p> “然后呢?”警察追問。
我一愣,“然后什么?”
“拿完煙然后呢?”
“然后他又拿了個打火機……”
“然后呢?”
“然后他就突然消失了,然后又突然出現(xiàn)在那里,然后就一直像現(xiàn)在那樣一動不動的撅著,然后就聽有人喊死人了,然后你們就來了......”我看向老疤,這時又來了幾個像法醫(yī)一樣的人,有的在拍照,有的在提取現(xiàn)場痕跡……我好奇的伸頭看著。
那個警察敲了敲吧臺,皺著眉,不解的看著我,“什么叫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xiàn)?你能不能詳細說明一下經(jīng)過?”
接著我就像個三好學生做學期總結(jié)一樣,盡量不漏掉任何一個細節(jié)的講出經(jīng)過,并且努力表現(xiàn)出我誠懇乖巧的一面......
“你知不知道死者生前都跟什么人來往?”
我回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像他這種活鬧鬼,那跟在他身邊的也一定都是些小鬼屌了你說是吧?我只知道他身邊的小弟經(jīng)常換,反正總能聽到那些人叫他‘疤爺’……警察叔叔,啊是仇殺?。俊?p> 警察沒回我,瞄了一眼我放在柜臺上的動物百科全書,又怪異的看向我。
我連忙解釋,“我從小就喜歡小動物,還經(jīng)常喂流浪貓狗,我這小店里的肉松火腿腸什么的,都是給那些毛孩子準備的!我打小的志愿就是做一名獸醫(yī),無奈家里人不同意,但是我個性溫和善良,人畜無害,這個鄰里鄰居都知道的,而且警察叔叔,您看我長得就面善,是吧?”
我極力為自己樹立良好的人設(shè),其實這本書是白爺??吹?,我只是無聊時,才會拿來隨便翻翻,打發(fā)時間。
“以后有需要的話,我們可能還會找你詢問一些情況,到時候還希望你配合。”警察走之前說道。
我滿口答應,“好好好,沒問題,我一定會積極配合!協(xié)助警察同志辦案是每個公民的義務!”
這時,外面的那些人正準備把尸體抬起來,其中一個警察不知道從哪里找到了一把很長的刀,正在往一個透明袋子里裝。
老疤被抬起的一瞬間,頭突然轉(zhuǎn)向我,在我看到他的臉時,嚇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整個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雙腿不停的顫抖,我努力想去控制不聽使喚的身體,不想再多看他一秒,但眼睛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老疤的臉上移開。
那是一張慘白干癟的臉,嘴巴長得老大,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恐怖東西。他的眼皮深深的凹陷下去,按照那個凹陷程度,眼珠子應該已經(jīng)不在了,兩行還沒干的血淚掛在臉上,非常慎人......
即便是這樣,我依然能感覺到,此刻老疤正在死死的盯著我,不甘的,憤怒的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