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愁看到我放在床頭柜的蒸蛋，對我點了下頭。
我笑道，“客氣什么，趁熱吃。”
我去衛(wèi)生間沖了下血跡，手里攥著幾塊紗布坐到肖愁對面。
他吃的正香，我問道，“肖愁，回去后敢不敢吃我做的蒸蛋？”
肖愁點點頭，眼里好像還透著些許期待。
“白三，你看看肖愁的反應，你對我就從來沒有過這種信任。”我說道，“說不定你吃過一次，就會跟肖愁一樣，搞不好以后天天都要求著我做給你吃?！?p> 白三冷笑一聲。
肖愁吃過后，看了眼我的手掌，又看向我。
我問道，“這么快就想回去了？”
肖愁點頭。
“想回去后給我傳輸上仙的靈力？”我問道。
肖愁愣了一下，立即垂下眼睛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說道，“肖愁，上仙留下的靈氣靈力雖然現(xiàn)在還有很多，但畢竟不是無限的，總有一天，我們還是要靠自己?！?p> 肖愁低著頭，一種好像做了錯事但又很無辜的感覺。
“我不是在責備你，只是希望你可以把這些珍貴的東西用在珍貴的人身上，用在該用的地方?！蔽椅兆∷氖滞蟮?，“就好比你，你就是那個珍貴的人，朽靈符就是你該用在的地方?！?p> 肖愁看著我，搖搖頭。
我說道，“肖愁，這些都是小傷口，即使不去管它，沒多久它自己也會愈合，一個幾塊錢的創(chuàng)口貼就可以解決的事，犯不著動用上仙的靈力，太小題大做了。”
“小題大做的是你?！卑兹?，“他也沒用多少靈力，要不是水墨多嘴，你到現(xiàn)在不是也覺察不到？”
我沒好氣道，“我還沒說你呢！你明知道肖愁做這種事為什么不攔著？”
白三道，“什么這種事那種事的，動了一點靈力而已，他又沒用給別人?！?p> “對于這些靈氣靈力的專屬使用者肖愁來說，我也算是別人！”
白三道，“那么一點點靈力，至于你大呼小叫的？”
我說道，“積少成多，聚沙成塔這個道理還需要我說嗎？如果有一天上仙的靈氣靈力用完了，我又沒有辦法長期供應肖愁和那些怨靈怎么辦？真的要讓肖愁每天出去打打殺殺的自己養(yǎng)自己嗎？”
白三道，“不動那些靈力，這一天就不會來了？”
“會來！”我站起來，激動道，“我只是希望這一天可以晚一點再來！”
白三繼續(xù)跟我爭辯，“我們現(xiàn)在不也是在做你所謂的打打殺殺的事？”
“動機一樣嗎？性質相同嗎？”我說道，“現(xiàn)在我們在做這樣的事時還可以說自己是在為民除害，除暴安良，以后呢？只為了填飽自己，茍且偷生，這樣世人會怎么看我們？”
“你還會在乎世人的看法？”白三問道。
“我在乎！”
“你說謊?！卑兹龁柕溃澳銚牡牡降资悄切]有意義的美名最后會變成臭名，還是害怕有一天，會失去上仙留下的最后一點痕跡？”
我的心猛地一顫。
我們在與人爭吵時，為了不輸?shù)暨@場口舌之爭，為了給自己助燃，為了讓氣勢燒得更旺，往往都會說一些過激甚至口是心非話，但是跟一個比自己還能看清自己的人吵架，注定永遠都吵不贏。
肖愁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垂著頭，眉頭微蹙。
離開了的人留下的痕跡，總有一天會全部消失，而現(xiàn)在，我卻是在辜負留下來的人。
“對不起?！蔽逸p聲道，對白三，也是對肖愁。
我扔掉紗布，隨著一道靈力的調(diào)運，肖愁消失不見了，心臟瞬間被裹緊。
我無力地坐在床邊，看著掌心，有些懊惱自己剛才的態(tài)度。這應該是“這個肖愁”第一次見我發(fā)火，不知道他有沒有嚇到，如果這個時候去朽靈符里找他，又覺得拉不下臉。
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去看看他。
我隨著靈氣進到體內(nèi)。這次我沒有叫肖愁，只是靜默的走著，他會知道我來了，我也知道他會來。
片刻，感覺面前站了一個人。我走上前，輕輕握著他的手腕，給他傳送了些靈氣靈力，直到離開，我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我想他會明白我的用意。
一個小時后，我悄悄的打開掌心。我的心里是矛盾的，我希望他們可以原諒我之前無端的遷怒，但又不想讓靈力浪費在這樣的小事上。我偷偷向手掌瞄了一眼，傷口愈合了。
我淡淡的笑了笑，說不清楚此刻的心情。
第二天臨走前，我又打包了兩份蒸蛋。
司風略微疑惑的看著我，這個表情好像是他目前為止，對我做過最多的一個表情了。
我提起蒸蛋，對他笑道，“巨好吃?！?p> 半途中，司風本想換他來開，我說道，“沒關系，我今天會在沙漠再留一晚，睡飽了再回去?！?p> 司風更疑惑了，但是又不好多問什么。
我笑了笑說道，“沒別的原因，我就是喜歡看沙漠的日落?！?p> 一路沉默，不對，中途我問了他兩次要不要抽煙和想不想喝水。不由感慨，這應該是我經(jīng)歷過的最寂寞的旅程了。
到了沙漠，我跟司風道謝后，留了一包煙給他，說道，“路上提神，回去小心點。”
司風走后，我總算松了一口氣，喚出了肖愁。
我拎著兩份蒸蛋在他眼前晃著，“一邊看夕陽，一邊吃蒸蛋好不好？”
肖愁點點頭，眼里恢復了以往的柔和。
我們就地坐下，我說道，“不過這次的可能會影響口感，都涼了?！?p> 白三道，“你真打算在這住一晚？”
“騙他的怎么你也信了？沒測出來嗎？”我問道。
白三道，“當時測出來了，不知道你現(xiàn)在會不會再變?！?p> “不變。我是擔心我要說我只看個落日就走，那個司風會要留下來等我一起回去。這一路可把我憋壞了，跟他沒話說，跟你們又有話不能說，太受罪了，我還是喜歡我們?nèi)诵械脑浣M合。”我活動著肩膀，“太陽下山后我們就打道回府，回去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呢?！?p> “什么事？”白三問道。
“做蒸蛋?！蔽铱聪蛐こ?，他吃得起勁兒，也沒看上幾眼落日。
白三道，“這兩天光聽你沒完沒了的說著這個東西，我聽都聽夠了，吃的人還沒夠？”
“肖愁，白三問你會不會吃夠了？”
肖愁搖搖頭。
我說道，“他說不會吃夠，而且非常期待我做的蒸蛋。”
白三問道，“后面這句他是怎么表達出來的？”
我看了眼肖愁在細沙上畫的兩個笑臉，笑道，“心靈感應?！?p> 這段時間往來沙漠太頻繁，回去時，為了小心起見，我們在車上睡了一晚。直到第二天，白三還在說我太謹慎了，完全沒必要這樣，只要把肖愁先弄回去，到了住宿的地方再給他放出來就可以了。
我站在車頭前抽煙，揉著腰說道，“上仙的車睡起來不比賓館的床舒服？想睡床，回家睡去?！?p> “你是不是怕疼？”白三問道。
我哭笑不得，“你這清大八早的甩出的是什么問題？上仙說過，我們恐狼是最抗疼的！”
白三問道，“是不是？”
“不是?！?p> 白三追問，“那你是不想讓肖愁浪費上仙的靈力幫你愈合傷口？”
“不是。”
白三繼續(xù)道，“那是為什么？”
我回頭看了眼車上的肖愁，“我不想來回折騰他，不想讓他覺得自己跟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樣?！?p> “多余?！卑兹馈?p> 我說道，“換我了?！?p> “什么？”
我笑道，“我們的‘三聯(lián)問’啊，之前不是在湖邊玩過的嘛，別裝不記得??！”
白三道，“我只是隨口一問，沒說要跟你玩?！?p> “服從主體?！蔽艺f道，“我現(xiàn)在要跟你玩?！?p> 白三舒了一口氣。
我問道，“你現(xiàn)在是不是越來越喜歡肖愁了？”
白三回道，“只是單純的靈王跟肖愁相比，我更傾向于前者。”
切！兩個人還不是都一樣！我翻了個白眼給它。
我接著問道，“那你現(xiàn)在是不是越來越喜歡我了？”
白三沉默不語。
我憋笑，“行，你主子我一向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我不強迫你一定要對我表白，這題就當你默認了?！?p> 白三繼續(xù)沉默。
“最后一個問題?！蔽覇柕?，“你真的不期待我做的蒸蛋？”
白三不滿道，“你這都是些什么問題？”
“直接回答！”
半晌，白三叫道，“那你還不快回去做！”
我笑了笑，心滿意足的上車了。
要不是白三提醒我，我?guī)缀跻呀?jīng)忘了那些積木的“家”，算算時間應該是到了。這幾天手機都無法收到信號，估計店員也沒辦法聯(lián)系上我。
開到市區(qū)時天已經(jīng)黑了，幸好趕在了他們下班前到了店里。幾個包裹如數(shù)到齊。
回家后，拆箱的力氣都沒了，“肖愁，等我睡醒再幫你弄啊?！?p> 兩條腿像灌鉛了一樣，爬到二樓后一頭栽在床上。
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我滿足的伸了個懶腰，感覺終于還魂了。
我坐起來，發(fā)現(xiàn)樓下亮著晦暗的光。走到樓梯口時，看到茶幾上的積木都罩著防塵罩，LED燈也裝好了，每一個積木都像有了生命一樣，亮著靈魂之光。
肖愁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我輕輕的走了過去，在茶幾前駐足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