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咬著牙,笑著轉(zhuǎn)身:“不知王爺叫我何事?!?p> 余蘅一派熟諗?shù)爻邅?,伸手虛虛搭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胖公子的方向帶了兩步:“汪勃你知道吧,是汪尚書家的老三,也是我的好友,剛剛被江寧侯家的老三壓了一頭,咱們給他找場子去吧?!?p> 瞇縫眼的胖公子汪勃卻不大買賬:“這誰家的?怎么養(yǎng)得瘦瘦巴巴的,能打嗎?”
余蘅看了江宛一眼,神情自然道:“是我表弟,剛從蘇州來汴京,他不能打,可是他的護(hù)衛(wèi)卻能打?!?p> “蘇州長孫家?他不是姓江嗎?”
“一表三千里,你管人家姓什么。”
汪勃的小胖臉上浮現(xiàn)出一道真實(shí)的疑惑來:“真的假的?就那紅臉護(hù)衛(wèi)被我隨便撞了一把,就飛出去三里地,要不是我拉了一把,險些跌進(jìn)汴渠里去,明顯下盤不穩(wěn),能頂用嗎?”
余蘅被他逗得直笑,抬手捶他的肩:“總之比你強(qiáng)?!?p> 紅臉護(hù)衛(wèi)陳瑞默默低著頭,似乎什么也沒聽見。
江宛見了,以為他不高興,忙給下屬找場子,揚(yáng)聲道:“想知道我的護(hù)衛(wèi)行不行,咱們找個地方看看功夫不就行了,只是不知道汪少爺能將我這些護(hù)衛(wèi)好手撞出去三十里,又是師從哪位武學(xué)宗師,功夫竟這么了不得?!?p> “嘖嘖嘖!”汪勃用手指點(diǎn)著她,“小兄弟脾氣還挺爆,嘴上是真不肯饒人。”
余蘅笑彎了眼睛,隨著汪勃一道歪頭看向江宛。
江宛一挺胸,白他一眼:“前方開路?!?p> 汪勃就大搖大擺地走在了前頭。
余蘅沒跟上去,和江宛一道落在了后頭。
“你一會兒可不準(zhǔn)偷偷溜走,我和汪三還指望著你的護(hù)衛(wèi)打架?!?p> 江宛瞥他一眼:“我憑什么幫你?”
“你莫非忘了,你還欠我兩回救命之恩?!?p> “先不說你挾恩圖報,”江宛道,“馬車邊那一回我早就在月來樓還你了,至于之前,我們倆從未見過,你到底是怎么救了我一命,難道全憑你紅口白牙亂說一氣嗎?那我是不是也能說我救過你十命八命的?”
余蘅卻有些無賴道:“你確實(shí)不知道,但我也確實(shí)救了你一命?!?p> 江宛壓低了嗓音:“殿下,就算你救了我兩次,月來樓那次,我也賠進(jìn)去兩條人命了,早就抵消了?!?p> 余蘅卻一笑:“你非要這樣說,我也沒辦法,大不了我就找我的皇帝哥哥訴訴苦去,說有個鄭國夫人好大的威風(fēng)啊,連他嫡親的……”
“我?guī)湍?,我?guī)湍憧梢粤税?!”江宛喊道,她一時沒控制住,聲音大了些。
汪勃聞聲看過來:“你們倆嘀咕什么呢,趕緊的吧,先說好,一會兒見了程琥那小子,可誰也不許軟?!?p> “就怕你軟!”江宛嗆了他一句。
余蘅沒說話,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江宛后,就走到了汪勃身邊。
江宛看著他的背影,恨得牙根癢癢。
一路跟他們進(jìn)了花雪樓里,江宛悄悄拉過春鳶道:“你一會兒見機(jī)行事,要是打起來了,就趕緊跑?!?p> 春鳶一怔,正要說話,卻見江宛又去跟陳護(hù)衛(wèi)說:“一會兒要是打起來了,別理那些蠢貨,隨時準(zhǔn)備逃跑?!?p> 陳護(hù)衛(wèi)是個實(shí)心眼,聞言,面上便多了三分遲疑:“可是若不管他們,他們叫破夫人的身份……”
“跑都跑了,他們又沒有證據(jù),隨便怎么叫好了?!苯鸷掼F不成鋼地瞥他一眼,“反正你是要保護(hù)我的,一會兒跟著我跑就行了。”
斜刺里忽然插入另一道聲音:“什么跑不跑的,也說給我聽聽?”
江宛匆忙轉(zhuǎn)頭,見余蘅抱著臂,好整以暇地望了過來。
“你……”江宛正要說話。
汪勃卻憋不住了,他指著二樓輕紗繚亂的一處道:“程琥那小子就在那兒呢!咱們趕緊沖上去弄他!”
“慢著,”余蘅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轉(zhuǎn)過身對江宛道,“你別上去了,你走吧。”
他伸手,攔住了滿臉不可思議的汪勃。
“不成,你走可以,護(hù)衛(wèi)留下?!蓖舨糁噢浚瑳_著江宛喊道。
汪勃又對余蘅說:“我今兒就是輸在了人少上,你雖然能打,但也架不住程老六帶了二十個人,他不能走,他必須留下……”
汪勃說著說著,都要抹眼淚了,好似余蘅不答應(yīng)他,還要就地打滾一遭,再不答應(yīng),就把他那根翠綠翠綠的腰帶,往房梁上一掛。
江宛都想要同意了,忽聽得樓上傳來一聲響亮的怒罵:“汪勃你個孫子,你還敢回來!”
一時間,樓下的都抬頭去看。
江宛慢了一步,沒看清誰在說話,只看見漫天水花裹挾著濃郁的酒香朝她淋來。
下一瞬,她仰起的腦袋就被人往下一按。
男人的大掌落在她腦后,見她低了頭,便虛虛抬起,罩在她頭上,大抵還是替她擋了些落酒的。
雨珠般落下的酒液中,她聽到有人囂張地喊著:“這樣美酒,淋在汪三頭上委實(shí)糟蹋了!”
也聽到并不屬于她的,有力的心跳聲。
那股木葉香氣又霸道地罩住了她,讓她臉頰忽然燙了起來。
不對,她怎么能因?yàn)橛噢窟@個混蛋而臉紅。
想點(diǎn)別的,趕緊想點(diǎn)別的。
江宛催眠一樣地在腦海中重復(fù)著這個句子。
樓上人聲喧嘩嘈雜,鬼哭狼嚎的,一個半大小子粗啞的聲音尤其明顯,江宛覺得在哪兒聽過似的。
她不由抬頭望去。
二樓有個少年郎扒在圍欄上,探出半個身子來,項(xiàng)圈上有個碩大的碧玉,正笑得直拍欄桿。
江宛是越看越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府里沒有見過,聽說書的時候也沒有,那就是在來京城的路上……
程琥?
不對,是王虎才對!
就是那個跟在魏藺身邊的小護(hù)衛(wèi),常帶著圓哥兒玩的那個,他竟然是江寧侯家的少爺。
江宛這些日子惡補(bǔ)了自己的親戚關(guān)系,又想到自己有個表姐就嫁到了江寧侯家,生的孩子仿佛就行三,就叫程琥。
那這個程琥就是她的表外甥,而她就是程琥的表姨。
表姨和表外甥重逢于煙花柳巷,竟然是為了爭女伎打群架,這是怎樣一段叫人無語凝噎的緣分啊。